朝前踏出一步,李响的视野内仅剩“人道法网”的运朝龙脉愿力流动。
周身玄奥的道韵流转,衣袍无风自动,玄端博带猎猎如旗。
赤红、幽绿、紫蓝混为灰黑一色,天穹骤暗,似有紫电肆虐,不甘呼嚎,企图撕裂云端,奔袭阻道。
周天显化星斗摇摇欲坠,大齐帝星旁那颗文曲却越发灼目耀眼,垂下无数丝线形成华盖,赤红与幽绿二色相互辉映。
“天道在上,冥土为鉴。吾乃李响,昔年文圣孔丘,逡巡大道数千载,今窥得一斑。假地脉九阴以建道宫。”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字一句中正平和,成仙飞升的仪式誓词传彻整个太初界。
让所有生灵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京畿方向望去,心中一阵澎湃激昂。
“不!吼!”
被困缚在“人道法网”内的尸解仙,尽管仙躯已经被抹去了意识,但本能让祂感受消弭的威胁。
挣扎得越发剧烈,不断地迭代模仿着,怒吼着,反抗着。
驭使着“人道法网”,鹅蛋脸一阵发白,无数次感觉自己似乎要力竭了,但皆凭着一口气硬生生地挺住了。
明眸同样望向李响飞升登仙的过程,一刻都不肯落下。
无声无息间,“忘川”和“生生不息”两种神通也被滋养着,不断完善着。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柳儒依那尚未成形的神通种子,也在茁壮成长着。
冥界,帝隍。
虚实节点处,界域内的黑白双鱼不断跃动着,交融着,弥合着不真实的虚无空间。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
头戴冕旒,身披玄黄色冕袍,无数灵珠下,那双金眸缓缓睁开,银发下的薄唇轻启。
戍守虚实节点数千载,临到使命完成之时,太阴帝萧焱竟然还有些不舍。摇摇头,不禁哂笑:
‘习惯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前踏一步,从帝隍中跃出,太阴帝终于不需要将自己大部分精力来维持太初界的稳定了。
祂自由了,祂能够以阴仙之体,去寻找祂那虚无缥缈的故乡了。
李天闻的“大同”道则补全阴阳龙脉,人道、地道、天道三道共振,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让太初界不断变得真实。
太初界的所有人,此刻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着,是那么的有活力,前所未有的活力,同样前所未有的真实。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的感觉,就像是曾经入口的棉花糖更加绵密,冰糖葫芦的糖衣更加酥脆甘甜……
只是更多了一层真实感,若有若无的。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吾此时登仙,定立儒道,汇百脉于运朝,护佑人族昌盛。”
一步一步踏上不存于现世的飞升阶梯,道韵幻化出的华盖官服遮掩了祂的样貌,在百尺竿头时,看了被镇封着的尸解仙一眼。
仅一眼,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仙躯,蓦地一僵,就像忽然被抽取了什么肉眼无法捕捉的概念,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天穹依旧笼罩着赤红、幽绿、紫蓝三色,而身披华盖官服的李天闻则消失在太初界的空中。
“呼。”
见尸解仙不再动弹,柳儒依松开了对“人道法网”的驭使,运转灵气,冥想调息着,苍白的鹅蛋脸恢复一丝红润。
但就在她卸下防备的一瞬,尸解仙顷刻突破“人道法网”,眼中是高高在上的神性与亘古恒存的漠然。
原本尸解仙的气息全然消无,若不是狐面的“破妄”神通传来警醒,柳儒依压根察觉不到这似乎融于天地的仙躯。
“柳……”
叶秋也是才看到,想要提醒已经迟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对仙,他也无能为力。
明眸倒映着不断放大的尸解仙,就在即将触摸到柳儒依的衣角时,被身披黄色冕袍的萧焱单手拦住:
“后手还真有够多的。”
“呵,萧火火。”
未知语言的声音,时近时远,阴阳莫辨,似乎只是一种纯粹的声音,不包含有其他任何的信息,
“这鄙陋的下界,还真当自己能耐了。”
说着,向虚无处凌空一捏,尸解仙的表情既狰狞又戏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太阴帝。然后……
就这么看着,什么也没有发生。
气氛倏然有些尴尬。
须臾间,尸解仙的表情猝然变得无比惶恐,手指着太阴帝,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又瘫软了下去。
全程不过几息,让柳儒依看得莫名其妙,就像一出滑稽戏。
萧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域外势力到底在干嘛。敢情是在自己身上也留有后手,放任自己渗透太初界。
再经过几千年的融合,通过后手收割。毕竟,他曾经也是域外异魂萧火火: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不止斩阴化阳之身,还有人皇幡,域外仙庭,甚至人族血脉都可能有后手。”
豁然开朗后,祂的思路一下就打开了。但与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太阴帝可是通过冥界的往生镜,看到那尸解仙生死不由己的场面,祂可不想凭白多了一层束缚。
如此想来,当初白帝在帮他斩阴化阳后,允诺祂的自由,或许意思就不止那么简单了。
大抵白早就看出来了,今日种种也不过往昔一刹。或许在凤九多添一缕龙气时,自己就该有所预料。
心中慨叹一句,不愧是太乙道尊和混元道祖,一瞬的所思所想岂是自己能全然想明白的。
而相同的感叹,也发生在冥界的三生石前。
羽翼漆黑的凤九,望着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凤眸中透露着恍然:
“我倒是在想,临近终点,你这所亏欠不齐的大罗道果,要找哪里去汇集,原来是这样。还在想域外怎会这么安静,原来如此。”
指节分明的手握着贞武玉,那颗从落凤坡得到,并一直存放在祂无垠且真实的洞虚识海内的贞武玉。
摸了摸鼻子,苏清风刚才似乎在识海内,感受到了许多强横的太乙道则波动,但骤然间就消弭无踪了。
他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这块破石头他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
同时,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道韵波动消失,原本睁大瞳孔的冥火灯芯也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原本该毁坏冥界秩序,崩离太初界稳定的危机,就在这无声无息间,解决了。
域外的千年蛰伏,层层布局,就这么玩笑般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