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扰任何人，苏清风和柳儒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执手北上。
出了京畿，先要过陇西关，这道拱卫京城的门户，再沿着西北一线，过剑门关，才是出了陇蓟州。
据《旧齐书》所载，此为大齐官员流放北疆的路线，沿此可以通往东侧的荒僻丛林，史称北泸郡，今唤为泸州。
也因京畿皇宫、园林、行宫修葺，砍伐古木建材，沿水路运输，倒是有几分生机的模样。
不过也只是几分罢了，耕织技术由于丛林野兽蚊虫侵扰，并不发达，更多的是以游猎、捕鱼为生，故而多了几分野性。
再沿着河流往北，人烟就越发稀少起来，就连官道都因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毁坏了。
为数不多的聚落，文明历史多不发达，未曾听闻有南北朝，还是以大齐历计算年月，听闻苏柳是修士，倒是非常淳朴热情。
甚至还能找到大乾北上逃难的遗民，他们见到苏柳皆是惧怕，大抵是那时大乾被攻下后，偷偷藏匿起来的遗老遗少们。
他们的语言还是大乾官话，硬要作比有些像陇蓟州一带的方言，口音或许能在陇右、蓟北的偏僻村落能窥见一二。
至于大元的遗民，他们发迹于中南部，后来也是躲进了往东的中部平原，或是与其他小诸侯国一般，融入了大齐子民之中。
柳儒依用携带的粮食，与他们换取了许多书籍手札誊抄，用来了解从前发生的事情，以不同的视角来看待历史。
其中还有诸如《炼神经》、《唤魔典》等神魔两道的修行法门典籍。
遗憾的是，由于保存不当，或者储藏技术的流失，多为大乾、大元官话书写的残本。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甚至当地人也都有些看不懂古乾语、古元语的语法，也是结合上下文推敲。
还好某个银发金眸的家伙，有一套齐全的《七律音窍（乾）》、《文法用全（乾）》、《论述语措（元）》、《音理（元）》……当时官方工具书籍。
以及后人考察而编写诸多语言工具书，让柳儒依总不至于空守宝山，而无法窥得真迹。
当然，苏清风也拥有神道、魔道所有典籍的原本、抄本、译本、修订册、后人意见删改本。不过……
他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毕竟在他看来，曾经的神道、魔道典籍看着也就图一乐，打发打发时间。在日新月异的时代进步下，它们实在有些过时了。
“从这些书籍中，倒是能窥见三道劫的浩瀚与波澜壮阔。天下兴亡多少事，不尽长江滚滚流。”
也不过数日，柳儒依的洞虚识海中便收录了许多书籍，合上手上的《乾史易补》，由衷的感叹。
瞅了眼对方手上的书，苏清风记得这本，应该是民间性质修录的大乾史书，其中阴谋论居多，有些牵强附会，妄自揣度。
不过比那些记录春宫内院、北堂南陌、长三幺二的稗官野史，还是较为客观的。
“因而，天下大势不会因一人而偏废，冬寒夏暖也不因尧舜而消亡。”
接着，鹅蛋脸转向身旁，明眸直直地望向那银发金眸的家伙，话锋一转，言辞中有着弦外之音。
“嗯。”
薄唇轻启，苏清风并没有反驳，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
见他这样的反应，柳儒依有些急了，脸庞凑近，抵在他的脸颊上，语调变得有些幽怨，想要直白地解释些什么：
“清风，我……”
“我知道。”
竖起一只修长的手指，挡在朱唇前。轻轻的吻了下温软的香腮，富有磁性的语气仍旧慵懒。
但他本就不存在这个时空，又如何能挽留住呢？
噌一下，柳儒依的脸就红了。下意识羞怯地退了半步，滚烫着脸颊，明眸闪烁不定，也不敢再追问些什么了。
心中则是像吃了蜜般甜，美滋滋的。
等到了安静地来到海边，柳儒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个无良的家伙是想用这种方式堵话。
于是，美眸一瞪，小嘴一瘪，目光幽怨，也泄愤似的主动吻上了薄唇：
“哼，清风你欺负我！”
刚触碰到那股薄凉，她的心就被刺激得一跳，意识到自己豁出去做了什么后，心跳便开始加速。
可柳儒依的性子又太软糯胆怯，不敢在心之所向之处停留，就像一只偷了腥味的猫儿，迅速地退回，还故作镇定。
明眸飘忽，脑中想着辩解措辞的同时，嘴上还在回味着方才的触感。
“嗯，下次不会了。”
比辩解来得更快的是那薄凉的唇。尽管是无条件地承认错误，偏袒对方，但在柳儒依听来却无比刺耳。
美眸又狠狠地瞪了下面前银发金眸的家伙，抢前一步，素手捏住苏清风的腰间软肉：
“不准你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
望着那澄澈的金眸，似乎永远都如此澄澈的金眸。
朱唇嗫嚅了下，心中的答案妄图脱口而出，但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倾吐而出。
倏然，一种莫名的恐慌感阻止着她。
踌躇了许久，柳儒依还是没有那种勇气，只得故作洒脱地展颜一笑，生硬地扯开话题：
“算了，我也没有想好。清风，我是第一次来海边，这就是北大洋吗？你快给我表演一下，你是怎么钓鱼的。”
“嗯，好。”
就好像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般，苏清风和柳儒依在海滩边玩闹了起来。
先是试了试钓鱼，接着是话本中的沙滩击球，最后索性直接乱跑起来。
此刻，他们抛却一切杂念，全心全意地享受着这一瞬的美好。
直到黄昏落日，月华初上。
两个玩闹累的家伙，就这么随意地躺在沙滩上，没有人打扰，也自然不用顾忌形象。
望着高悬的孤月，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忽然坐起身，篝火将他的脸照得赤红：
“依依，我有一个惊喜给你。”
“什么？”
没等柳儒依回答，就看到海面上忽然窜起无数道绚烂的烟花，与苍穹绽放成七色祥云，缓缓流泄而下，若落九天的流星。
“轰”、“砰”……
七色的烟花璀璨夺目，也照亮了那秀气的鹅蛋脸。柳儒依也直起身，双手合拢，闭目凝眉，似做祈祷许愿状。
有传言，凡间之人若遇到无法解决之事，便会许愿于神灵。若是仙神垂怜，命运会给出指引。
“依依，你是在许愿吗？”
“嗯。”
“愿望是什么？”
“不要，说出来就不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