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央,27岁,单身。
拥有5年工龄,一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普通打工人。
她与人交往,总是点到为止。
从不提起过去,就算有人追问,她也只笑而不答。
这样沉默内敛的性格,使得她巧妙地沦为了王牌打工人。
或许没人见过,比她更受老板的待见的打工人。
7*24h全天待命、毫无怨言、随时随地!
修改甲方的奇葩需求,绝无怨言。
你说你要,我就会在!
最主要的是,她好像也没有朋友。
不论是周末、年假还是国庆五一大假期,此人永远在家,永远被能召唤出来改图。
这种人才,除了集团中需要24小时待机的总裁秘书室,仅此一人。
连小李总都说,自己这家小破公司能在集团里站住脚,全靠陈央。
得益于多年磨合,她也是目前集团里,唯一一个拥有居家办公特权的打工人。
但没人知道,陈央把生活简化到这种程度,只是想减少倒霉的无规律触发。
玄关。
加了一个礼拜的班,陈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得门,反正赶紧来,就来了电话。
耳机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央央啊,在家吗?」
「我让朋友帮忙送点东西去你那儿,不过你应该处理不了,等我周末过去做。」
听到这话,陈央松开了刚脱掉一半的靴子。
强烈的不详预感让她呆滞片刻。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碎发捋到耳后。
「什么东西啊?」
陈隋全然不在意那极长的沉默,自顾自说了下去。
「就是些吃的,弄来给你补补身子的,不然你奶奶又要念叨我了。」
「我拜托一位顺路的同事帮忙送过去的,估计再有半小时就到了。」
陈隋,比陈央大5岁,论辈分却是她的小叔。
此人表面文质彬彬,实则性格跳脱,总喜欢弄来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小时候,陈央觉得他非常有趣,但长大后只觉得他是个麻烦。
她现在整日被老板压榨,魂儿在天灵盖上飘着有几年了。
根本,不哦,可以说是完全没空帮小叔擦屁股。
看着玄关镜中因为太久没打理而爬满细纹的脸,还有浓到化不开的黑眼圈,甚至头顶出油发尾干枯的长发……陈央叹了口气。
「嗯……谢谢小叔。」
「我最近都在加班,今天才刚回家,等会东西到了给您发消息吧。」
陈隋听到后,应得也干脆。
「行,挂了。」
说到工作。
这次的合作公司也颇为奇特,一到下班时间就来反馈。
除了调整建议,还会说什么PPT字体不好看、图形没对齐之类的屁话。
其实就是不接受细调,暗示必须重做。
但商务不敢吭声,大家只能在工位坐牢。
倒霉的陈央只能白天养生,半夜熬肝。
最终还是小李总先也熬不住,提议分批值班,她这才回了家。
只是没想到,刚坐下换鞋,小叔又找来了。
陈央看一眼手机,心中计划起来。
时间是20:55。
保守起见,15分钟尽快洗完澡。
到时,贴着面膜出来接东西,之后再回去收拾。
避免被突发事件打破原有的行动轨迹,一切都非常的完美,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她疯狂地计算着,走进了淋浴间。
打开龙头的瞬间,水柱倾泻而下。
热水落即成花,随后四方飞溅,玻璃上的白雾被敲得斑驳稀碎。
客厅。
刚洗好澡,陈央一边享用刚才定时煮好的茶一边挑小品。
她看了一眼门口,忍不住嘀咕起来。
「目前能够接受最离谱的东西,就是上回的活鸡了。」
陈央又看了眼手机,时间快到了,她忍不住祈祷起来。
「希望小叔不要再超越他自己了。」
电视显示投屏成功,立刻发出小品里观众的笑声。
好巧不巧,玄关处也传来了敲门声。
陈央一把扯下包在头上的干发帽,跑去玄关。想了想,又带上卫衣帽。
打开门口,入眼的是一位裹得严实极了的大叔。
他摘下满是白雾的眼镜,眯着眼看了陈央一会,有些迟疑。
「是……陈央小姑娘对吧?」
见陈央点头,他才递上了手中的纸壳箱子。
「这是小陈让我送来的。」
陈央接过纸箱,掂了掂感觉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而且太轻了,有些奇怪。
发现大叔还在看着自己,她连忙换上笑脸。
「大冷天的,麻烦您跑这一趟了。怎么称呼啊?」
见孩子有礼貌,李叔爽朗一笑:
「我姓李,是小陈的同事。」
「不用跟我客气,就是顺路的事儿~对了,小陈说让你收到后就打开看看。」
陈央点点头,走廊里的风吹进来冷得她一哆嗦。
李叔见状,也没多说,直接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成。」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赶紧进去吧,别感冒了。」
见人走远,陈央从门里探出脑袋,朝走廊看了眼。
发现李叔居然没等电梯,忙朝着楼梯间喊道。
「谢谢李叔,我等会就给我小叔发消息说拿到了。」
楼梯间的灯又亮了起来,传来了李叔的声音。
「成!」
这李叔还挺个性啊,13层居然选择爬楼梯。
陈央一边念叨,一边顺手将纸壳箱子放在鞋柜上。
虽然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要动。
可她还是感到好奇。
站在门口磨蹭了一阵,她还是跑去厨房拿了把剪刀。
纸箱实在太安静了,她觉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剪开外壳的胶布后,露出棕色的亚克力收纳箱。
两侧的把手紧紧地扣住盖子,完全看不到里面。
陈央本能地意识到,就此收手比较好。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把手,掀开盖子的一瞬间,她慌乱地扣了回去。
在原地站了一会,她有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和刚才看见的一样,真的有一条细细的小蛇蜷在里面趴着!!!
是条小黑设,不知是捕捉时受了伤害还是什么原因,身上秃了几块。
一双豆豆眼呆滞极了。
小蛇麻木地蜷在角落没有动弹,像是冻僵了一般。
陈央见后,觉得有些可怜,将箱子拿了出来。
等到10点。
还是没有小叔的消息,电话也打不过去。
陈央觉得越来越焦虑,她听着本山老师的揶揄,黑着脸疯狂扒拉手机。
「黑蛇是国几」
「吃蛇合法吗」
「燕城林业局人工电话」
「捡到蛇怎么办」
观众的笑声一阵一阵儿地打在她的神经上,震得她眼皮直抽。
在公司被奇葩甲方折磨,回家还要被奇葩小叔磋磨。
百度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转不出答案来。
陈央把手机丢到一旁,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脸,视线不自觉落在收纳箱上。
许是屋子里暖和些,小蛇缓似乎了过来,此刻正张大嘴缓慢地扭动着。
过了一会,它吐出来一只死鸟,尸体咕噜噜地滚了几圈。
感觉到一阵不适涌上来,陈央忙跑去洗手间。
洗手间。
随着一阵干呕声结束,铃声适时响起。
听筒里传来陈隋的声音。
「东西拿到了吗?」
陈央擦擦嘴,没什么好气地嗯了一声,之后又抱怨起来。
「拿是拿到了。」
「但这东西是不是有问题啊?」
陈隋听后不甚在意。他在看电影,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声。
「嗯?怎么了?」
听到小叔又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陈央更觉头疼。
「那蛇…吐出来了个死鸟。」
陈隋浑不在意,听筒里还传来了女人的笑声。
「东西先放着,别动它了,我周末过去看看。」
陈央有些不情愿,因为今天才周二。
陈隋却选择避重就轻,并没有直面回答问题,只说周末一定会来。
陈央大概猜到了。
这应该是小叔弄来的新宠物,只是觉得太麻烦所以送来让她帮忙养着。
沉默了好一会,陈央还是屈服了。
「蛇就在客厅茶几上,最近公司事多,我估计得加班。」
挂掉电话后,她关掉客厅的灯,径直回了卧室。
窗外,厚厚的云遮住天光,又开始下雪了。
盒子里的小鸟,摇摇晃晃站起来,甩了甩脑袋。
清晨。
陈央打着哈欠,眼睛也不睁就开始打字。
【身体不适,上午请假。】
再清醒时,她已换好衣服在刷牙了,一切都是无意识间做的。
外面真的太冷了,每年都有一半时间不想出门。
茶几上放着的亚克力盖子和昨天不同,被稳稳地扣住了把手。
细瘦的小蛇蜷于一角,身上的鳞片秃得一块一块的。
看着比昨天秃得还要厉害,精神看着好了不少,正吐着信子四处张望。
公司。
在楼下等电梯时,一抹粉色吸引了陈央的眼球。
这姑娘一头粉发太扎眼了。
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她本人带着耳机浑不在意。
楼下陆幸店里坐着的一位短发姑娘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姐姐你好,我是做街拍的,这是我的账号……」
「刚才抓拍了几张你的照片,可以发到我账号上吗?」
粉发小姐摘下耳机,里面传来巨大的鼓点声。
「啊?什么?」
短发姑娘也不恼,又笑着解释了一遍。
粉发小姐听后,十分开心,笑着连连点头。
短发姑娘切出相册递了过去。
「都是我用手机拍的,今天碰巧就没拿相机,但真的很出片……」
「你这头粉长卷太漂亮了。」
……
电梯门关上后便听不到两人说话了。
陈央撇撇嘴:
「人还怪好咧,我也想看美女照片。」
或许是最近熬得太狠了。
陈央到公司后,发现压根没来人。
她这个迟到至尊,今天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陈央果断选择摸鱼。
她动作麻利地掏出零食,打开小马宝莉。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到了午餐时间。
在食堂吃饭时,陈央听见有人聊起了那位粉发小姐。
她的饭早就吃完了,但还坐在原地扒拉着。
没想到,粉发小姐看着那么出挑有个性,结果居然是个程序员??
今天上午能见到,是因为她被邀请到隔壁部门面试。
同事A还对同事B说,粉发小姐自己开发了个什么插件,自己一直在用。
同事B听完也开始感慨,如果不是今天见过了,根本没想过FROZEN居然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儿,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旁的陈央听得与有荣焉,宛如那是自己的朋友家人一般。
明明才见过一面,也不知为什么,粉发小姐总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错觉。
就这样磨磨蹭蹭摸鱼到下班点儿了,同事们才逐渐到齐。
而老板是最后一个到的,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原来,昨天大家下班后,老板想着第一天就由自己值班。
结果甲方好死不死果然又提了一堆繁琐细碎的反馈要求按照列表调整。
气得他直接跑到人家公司去,拉着准备下班的一干人等开了个两小时的会。
陈央给不跑路理由加点老板的个人分。
直到老板说“虽然不大改,但是要小改”时,她冷静地一键撤回。
三天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本来加班就够折磨人了,她还总惦记着家里半死不活的蛇。
从玄关走出来时,她有些犹豫。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她吓个半死。
小蛇旁边竟然蹲着只纯白色的绒毛蓬松的活着的小鸟。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也不知用了多久消化这惊人的一幕,陈央终于完成重启,开始在脑子里念经。
「莫惊慌,地球上每天都会发生无数稀奇古怪的事。」
「只不过是一只半死不活的蛇吐出来一只半死不活的鸟,小鸟又挣扎着活了过来,蛇也没再吃它,一切都很正常,非常正常,这里是地球……一点也不稀奇……」
「只要明天以小鸟的名义买张彩票,把运气还回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莫惊慌莫惊慌莫惊慌……」
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安慰住了狂跳的心脏。
她逃回到卧室,也不敢去洗漱,就这么闷头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