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柳逸枫所说,凌珺旋的缺席不曾泛起一丝涟漪。就连他的班主任也只是上课时提了一句我们班“调走“了一个同学,甚至他的名字都不曾提及。
早课,不过是早自习的“雅称“罢了。学生们被要求站着读书,书本必须双手捧到和视线平齐的位置。明面上说是让学生集中注意,但实际上效果十分有限。
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同学依然会盘踞在教室后面,三五成群地聊天打趣,而那些愿意学习的同学可能还会被这个要求影响效率。
像是陆锦这样的,自然是不在“热爱学习“的行列之中的,不过一会儿他就和身边的同学”打成一片”了。
经过长时间的”学习与改进“,那些不是很热衷于读书的同学已经练成了一种境界,读书声夹杂着他们聊天的声音,但又不显得十分突兀。
至于柳逸枫,按部就班地背诵着手中的课文,毫不在意教室后面发生的事情。
在大多数同学的眼里,柳逸枫像是作息极其规律的机器,一步步且高效地完成每一项任务。班主任在提及他时也会带上些许赞许,当同学们向家里人调侃他时反而会被当做模仿让他们去学习。
柳逸枫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一代名词的具象化表现,被同学们厌恶,被同学们排斥,被同学们抵触。
不过,作为议论中心的柳逸枫本人,似乎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
早课之后,一天枯燥且重复的课程开始了。
语数英物化依次排开,外加几节作业课,课程表就被排满了。对于即将步入初三的他们,名为升学的无形压力开始盘旋在教室上空。
临近中考,学校上下都在极力地为初三年级的学生提供良好考试环境,生怕自己哪一环出了问题,少考几个一中的名额。但是大家都清楚,尽管再怎么布置好外部环境,最后影响他们的反而是心境。
而作为数学老师的班主任,上课时除去吹嘘,也开始唠叨起升学的事情了。
“下个月17号到19号是中考,为了给初三的学长学姐们提供良好的备考氛围,我们需要在14号当天暂时撤离。”数学老师一如既往地在上课前说些“正事”。
一般来说,他的课只有半节课在上课,这次也不例外。在说完两周后的安排后,他就开始灌输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了。
同学们听着,无不笑得人仰马翻,唯独柳逸枫撑着脑袋,静静地看向窗外。
于他而言,尽管老师说的风趣了些,但实际上和自己父亲那些话语别无二致。柳逸枫压根提不起兴趣,或者说他很久没有觉得什么事情有趣了。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和自己一样,毕竟他和自己……很像……
“哈啾——”
凌珺旋鼻子痒痒的,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他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小旋是冻着唠?”姚奶奶立马放下手中的蔬菜,满心关切地问着,那苍白的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被这样看着,凌珺旋觉得浑身不自在,羞赧地低下了头。
“嗯~嗯~,没有。”
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地说着。
凌珺旋的回答说服不了姚奶奶。说起来这孩子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小凌走后除了自己,也没几人去照应他。想到这里,姚奶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孩子还得靠自己走出来。
“走,奶奶带你去买几身衣裳。”
没等凌珺旋反应,姚奶奶就抓着他的手腕向不远处的摊子走去。
越是靠近商业区,人群越是拥挤,凌珺旋心中那股厌恶感与恐惧也越强烈。
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遇见熟人便打声招呼,有时还能听见和老板讨价还价的声音。
“老板,你就便宜个两毛嘛,下次我还来。”
“去去去,给你便宜两毛,又给他便宜两毛,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
那些老板每次都会不耐烦地说自己亏本,但最后都会给他们便宜些。那些和他们要价的都是老主顾了,见了十几年,都是老熟人了,让些价并不会让他们真的亏多少。
即使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和谐美好,凌珺旋的心里也升不起一丝喜悦。那些热闹的呼声在他的耳中就像是在切割金属一样,嘈杂难听。
暴露在那一双双“带刺”的眼睛下,凌珺旋的就像是被窥探得一干二净。感受不到丝毫安全感,凌珺旋的双腿开始止不地颤抖,本就发黄干燥的脸此刻竟有些惨白。
好讨厌好讨厌,好难受好难受……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凌珺旋想要维持正常呼吸都有些困难。但是他的大脑正向他发出“快点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停下”的讯号,催促着他离开。
一步,两步,凌珺旋扯开要奶奶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去。
“欸!小旋!”姚奶奶也被他这一突然行为惊住了,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姚奶奶正想着掉头追他,可是一眨眼凌珺旋的身影就被人海吞没。
这么直接去找也不是办法,保不齐他就是跑回家了,给他买几件衣服,等午饭的时候一并给他捎过去。姚奶奶这么盘算着,毕竟她老了,让她去和小伙子比跑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只是小旋这孩子,怎么感觉比之前矮了些。冷静下来后,姚奶奶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随即她又否定了自己,她不觉得一个正年轻的孩子会越长越矮,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姚奶奶买了几件衣服后,就用箩筐背着自己买的米油回去了。作为一个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姚奶奶自然不肯服老。
尽管已经五十四岁了,姚奶奶依旧能够背着三四十斤的米面走上个几公里。即使没有小旋的帮忙,姚奶奶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些事。不过出于私心,姚奶奶还是希望他能够跟着自己出来看看,哪怕是什么也不做。
这可能也是她当了半辈子母亲,为数不多的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