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妍，是我没能把你救回来……”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人，凌珺旋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她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抱住了她。安南的臂弯很温暖，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迷恋。这种想法很奇怪，凌珺旋却怎么也抗拒不了。
姚奶奶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并没有说什么。
良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凌珺旋红着小脸瞥向一边，安南则是若无其事地向后退了退。
“把衣服换了吧，脏衣服穿着很难受的。”安南适时开口说道，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衣服。
凌珺旋看了看安南又瞥了瞥那套崭新的病号服，撅着小嘴，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听话，把衣服换了。”
“不要……”凌珺旋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很难观察到她的表情。
“小旋啊，你就听这位姐姐的吧，把衣服换了吧。”姚奶奶也跟着劝了一句，用请求的口吻说道。
那双清澈的眼眸透过发丝间的缝隙来回扫视，被二人仿佛能把自己吃了的目光注视着，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胸前和下身，与布料接触的部位痒痒的，稍微挪动分毫，她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了一样。
脸上的红晕直逼耳尖，凌珺旋又缩进了被子里，试图逃避那对灼热的目光。她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布料与皮肤摩擦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几乎是要跳出胸腔了一样。
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既新鲜又陌生。
她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见凌珺旋装死的模样，姚奶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安南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人出乎意料，她一把扯走凌珺旋身上的被子，放在一旁的桌上。
“你不好好换衣服，被子就没得盖了……”安南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用着近乎威胁的口吻说道。
失去了被子庇护的凌珺旋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刺猬，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成一个球。
看到凌珺旋全身时，姚奶奶和凌珺旋都愣住了。
凌珺旋的体格比安南想象中的还要瘦小，四肢无比纤细，瘦弱的腰不过盈盈一握。她不禁开始疑惑，这难道不是个小女孩吗？
姚奶奶同样感到整洁，住院十几天，她从来没有注意到凌珺旋体格的变化。头发和样貌的变化她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唯独这身材的缩水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别看我！”
凌珺旋似乎是察觉到二人怪异的目光了，将自己抱得更紧了，肩膀也有些颤抖。
“这……”
姚奶奶有些为难地看向安南，可谁知对方也是同样的神色。本以为安南就会支部于此，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大开眼界。
“乖啊，小旋，换完衣服就好了。”安南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觉得骨瘦如柴这个成语十分贴切。
凌珺旋本想着摇头拒绝的，可是那双手和那温柔的嗓音就像温柔乡一样，让她沉溺其中。她缓缓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姚奶奶笑了笑，将新的病号服递给了安南。
安南并没有急着接，而是动作轻盈地关上了病房的两道门。
“好了，先把插针管的手抬起来吧！”
安南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或许在她眼中，凌珺旋和楚妍的身影早就已经重合了。
嗯。
凌珺旋的回应细若蚊蝇，缓缓地举起带着静脉留置针的手。（注1）
安南一颗颗地解着凌珺旋衣服上的扣子，从领子到胸口，一步步下移。当胸前的那枚扣子被解开时，凌珺旋的身子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嘴里也发出一阵细微的嘤咛。凌珺旋的脸飞速涨红，像是一颗熟透的苹果。
安南只是专注着解着扣子，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脸色的变化。
忽而，她的指尖在凌珺旋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一划而过，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凌珺旋有些猝不及防。
“咦！”凌珺旋忍不住地叫了出来，随后立即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巴。
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这么敏感……
凌珺旋在心里想着，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样，明明是肌肤的接触而已。
“怎么了？”
安南缓缓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嗯~嗯~
凌珺旋只是摇着头，脸上浮现的红霞未曾消减。
“很快就好了。”
安南只是淡淡地说着，双手慢慢褪去那包裹着青涩果实的外衣。只是当她撩开凌珺旋胸前那部分衣物时，安南有些不淡定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姚奶奶在一旁看着，手里拿着温毛巾，准备为凌珺旋擦拭身体。安南这突然的一顿也让她有些不解，她想知道安南是看到什么了，身子也向前挪了几步。
没等姚奶奶看清全貌，安南就松开了手中的衣领，转而有些生气地说着：“为什么里面什么都没穿？”
听到这句话的姚奶奶和凌珺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凌珺旋本来就没什么衣服，里面没穿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小旋就没几件衣服……”
没等姚奶奶说完，安南就打断了她的话。
“不穿小心会发炎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啊？
本就糊里糊涂的姚奶奶，安南的这一番话更让她一头雾水。
“可小旋是……男生啊……”
不知为何，当姚奶奶看向弱不禁风的凌珺旋时，这句话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男生？这不明摆着小女孩吗？她眼睛可不瞎。
安南这么想着，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男生？你看看，这不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吗？”
安南轻轻撩起凌珺旋胸前的布料，示意姚奶奶仔细看看。姚奶奶不信邪，往前凑近了些。被两个人这么盯着看，凌珺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姚奶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她面色平静地直起身来，像是慢了半拍似的，惊诧地说道：“哎呀！咋回事？小伙子变大闺女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完了。”姚奶奶来回踱步，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话。
对于姚奶奶的反应，安南似乎并不意外。她曾听说过不少案例，家里人一直把孩子当男孩子养，实际上基因上“他”是女生，只不过有些性征上的畸形。（注2）
坐在床上的凌珺旋也有些不淡定，那对隆起的小山包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是……
一时间，凌珺旋的大脑有些宕机，她不能理解胸前的变化。
安南则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开口说道：“待会我给你买几件小衣服，记得穿好。”
小衣服？？？
听到这几个字，凌珺旋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绕成一对蚊香圈。
看着一老一小这样的反应，安南不觉笑了笑。笑容不过一瞬，她的脸上很快被阴郁充满了。
她刚才会这样显得有些跳脱，不过是把凌珺旋当成了楚妍，而楚妍则是很早就被当成自己妹妹的代偿。但是她清楚，真正的楚妍，早就被她送进了坟墓……
想到这里，她的喉咙有些酸痛，背后也发冷了一瞬。
随后，她很利落地帮凌珺旋脱掉了衣服。经过简单擦拭后，安南又帮她穿好了新的病号服。好在在此期间，凌珺旋像是个呆呆的木偶一样，这给她的工作减少了不少负担。
当褪下病号服的裤子时，凌珺旋身下那光秃秃的一片再一次验证了她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送来诊断的时候，凌珺旋会被误认成男生；但是现在那都无关紧要了，她就是实打实的女孩子。
安南嘱托她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不要让衣服蹭到胸部后，转身下楼，直奔附近的商业街。36号病房也随着安南的离开，陷入了沉寂。
哎~
姚奶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凌珺旋。
“小旋啊，你怎么变成女孩子了……”
姚奶奶的话似乎是在询问凌珺旋，又或许只是自言自语。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对于姚奶奶来说，比她照顾两个娃的时候还要让她心累。先是直面死，心惊胆战；后是男变女，惊世骇俗。或许等有一天，凌珺旋抱着个娃娃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觉得不以为奇了。
安南的午休时间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的她算是旷工。但是她现在专心于购置内衣，哪有空关心自己旷工的事情。
经过几番筛选，安南最终确定了三套“她认为最合适凌珺旋”的内衣，分别是纯白无图案的、浅粉底带着小花边的、纯黑的运动款。
等到安南提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凌珺旋的药水已经换了两瓶了。姚奶奶躺在靠椅上，面色凝重地睡着。
安南回想了这些天来姚奶奶的付出，一把年纪还要这么操劳也是不容易。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头，拍了拍装考拉的凌珺旋。
“这三套衣服，每天换一套，每天都洗一遍，听到没？”安南的声音很轻，字里行间的威严与关切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嗯。
凌珺旋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从床底抽出两个塑料盆，把刚才买来的内衣分开放了进去。
“洗的时候一定要分开洗，今天我先帮你洗干净，晚上晒干了再穿。”
凌珺旋想着那种东西竟然要穿在自己身上，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在这个女人的威严胁迫下，她又不得不妥协。
反正她又不是每时每刻盯着自己，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就偷偷脱掉。凌珺旋在心里盘算着，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她的性格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平时说着最讨压改变的凌珺旋，实际上正在默默地接受心理和生理上的变化。尽管她还在困惑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头发和声音的变化。接受生理性别的变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安南将那六件小衣服晾在医护人员的晾晒区，尽管很小，但胜在隐蔽，隐私不会被看见。忙完一切后，安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离他的下班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
暗道一声不妙，安南又叮嘱凌珺旋几句话，似乎对凌珺旋不怎么放心。
“等我下班再来看你。”
留下这句话后，36号病房再次陷入了沉寂。
凌珺旋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逃避片刻的现实。
为什么我会变成女生……
为什么关于那个人的梦会这么清晰……
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个护士的名字……
这一切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觉得疑惑重重。她的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总是会一闪而过，明明那些记忆片段并不属于“他”。
为什么……
妈妈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她体验过数次孤立无援的滋味，但这一次，她的无助比以往更要强烈。她没有谁能够依靠，甚至就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生怕自己会再一次被眼前的事物欺骗。
就让我一个人好了……
不要管我……
让我醒过来……
凌珺旋在心中控诉着，但最终都会变成无能的哀求。
于此同时，一如既往路过中心医院的柳逸枫望了望那高耸的门诊楼，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自暑假后，父亲就拖了些关系，让他以“低价学费”去“朋友”的补习班上课。他每天奔波于补习班和家之间，两点一线，日子很枯燥。
他心不在焉地走在大街上，脑海中不禁回忆起雨下那一幕。
他有些纠结那天夜里的事，那个丢下伞跑开的身影。虽然那天晚上的灯光很是昏暗，但是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和凌珺旋很像。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柳逸枫又偷偷去了几次那个地方。奇怪的是，无论他什么时间点去，他都不会碰到那个人。
用柳逸枫自己的话来说，那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再遇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道谢。
尽管每天柳逸枫都板着一张脸，但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注1：静脉留置针是由不锈钢的芯，软的外套管及塑料针座组成。穿刺时将外套管和针芯一起刺入血管中、当套管送入血管后，抽出针芯，仅将柔软的外套管留在血管中进行输液的一种输液工具
注2：假两性畸形，人体内只有一种性腺，但外生殖器和第二性征与性腺具有某种程度的不一致，分为男性假两性畸形和女性假两性畸形。
其他的可以自行搜索了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