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地平线上最后的余晖渐渐消退，白日里酷热的温度也在缓缓下降，夜色正一点点地降临这座小县城。
近半数的工人们都已经下班，那蜂拥而至的人群瞬间挤满了每个十字路口和每条人行道。而在家中准备好晚饭和热水的，不是他们早一步下班的爱人，就是等着他们回家的父母。
临江的夜市摊一一排开，老板们大多亲自上阵，摆着桌椅和招牌，期待着食客的来临。江边垂钓的几位老翁依旧矗立着，他们身边的桶里已是满当当的，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小孩子们大多在公园里嬉戏打闹，而大人则是坐在零零散散的长椅上聊着家常。
这就是他们的一天，并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只是像这样平平淡淡的。
安南的下班时间是四点半，一周之内有两天需要通宵值夜班，工资虽少但还算是比较轻松。按照惯例来说，这个时候她会选择陪在楚妍身边知道她睡着后才肯离开。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了，楚妍已经不在了，可她依旧没有选择早早地回家。
她来到了消化科的36号病房——凌珺旋的病房。
她去的时间很巧，四楼的几位医生才刚走进36号病房。按照医院的惯例，检查患者状况一般是在早晨，可是凌珺旋一天之内需要接受两次检查。
据安南所知，早晨的那一批都是消化科的医生，但是傍晚这一批医生，每一张面孔对他来说无比的陌生。
她从同事那打听来了一些八卦，据说有个病人的治疗费都是市里省里的医学教授出的。
难不成，说的就是她？
安南思忖着，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她的情况很特殊，短短的一个月就自然地从男性变成女性。”一位年轻的医生翻着凌珺旋的病情记录，若有所思地说着。
面对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凌珺旋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她用被捂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姚奶奶是个行外人，听不懂眼前这堆医生说的那些术语。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把凌珺旋的手攥在手心里。
“情况确实很复杂……”一位满头白发的教授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皱“她每天的血样都在吧？”
“都在的。”
“那就好。”
教授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仰望天花板，沉思片刻。
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姚奶奶。
“您是她的家属吧？有时间的话，和她去公安局换一下身份证吧。医院证明我会让他们给你们准备的。”
说完，教授与一旁的护士助理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放心交给我好了。”
助理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欸，欸，真是谢谢你们了。”姚奶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抓着教授的手，不停地鞠躬道谢“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拿不出什么来回报你们，以后如果小旋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也跟着学医吧。”
教授听完之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轻轻挣脱姚奶奶的手。
“我们不求什么回报，如果小旋配合我们检查，那么以后再有类似病例，我们也有个经验。”教授的想法已经随着工作年龄而纯化了，比起金钱之类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在医学上多做点贡献。
随后，他又开口说道：“如果小旋愿意学医的话，那也挺好的，随她去吧。”
正所谓同病相怜，病患更愿意向有着同样疾病经历的人透露自己的心思。比起亲人而言，他们更能理解病痛给他们带来的折磨与煎熬。
比如血友病患者：他们虽然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出血而死，但是依然互相安慰、互相勉励，坚强地活下去。
姚奶奶一一送别那些教授和助理，直到确认他们都下楼出院子后，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等到她回到病房门前，安南早就在床边坐着了。
“欸，你来了啊？”
姚奶奶面带微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安南也注意到了姚奶奶的归来，同样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姚奶奶不由有些感叹，要是当初生的是女娃就好了，男娃就知道到处跑。可惜，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她的两个儿子很少回来看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知为何，在看向凌珺旋的时候，她的眼里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溺爱。
或许，把小旋养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嗯，我有些不放心她，过来看看。”安南淡淡地回答道，余光瞥了瞥凌珺旋。
而凌珺旋则是像个小袋鼠似的，把自己半个脑袋露在被子外，一双灵动的桃花眸子小心翼翼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哎，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有我看着吗？”姚奶奶拿了一条凳子，坐在离安南不远的位置“老是麻烦你也不是回事儿。”
听到那句“有我看着”时，安南的眼皮抽了抽。正是因为你看着，我才不放心啊。安南在心里念叨着，自然不会说出口。
虽然姚奶奶没有正确认出凌珺旋的性别，但是这些天里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她。姚奶奶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自然没有权力去指责她。
“没事的，反正我下班早，又没什么事做。”
“而且，一些小女生的事情让我来说更方便一点，不是吗？”
姚奶奶思索片刻，她安南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姚奶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想的和父母想的就是不太一样。而凌珺旋和安南的年龄差不是很大，说不定很容易聊到一块去。
“欸，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和小旋又要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
可能姚奶奶和安南都没注意到，此时的凌珺旋在思维上已经不算是“凌珺旋”了。她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二人，脑袋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或许凌珺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被她褪下的内衣已经在被子边缘露出了一丝轮廓。
“看起来，你很不听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