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你还记得你是谁吗？“护士尽可能平静地说着，凌珺旋却是听出了其中的急切。
护士的声音引起了姚奶奶的注意。她睁开疲惫的双眼，眼神有些迟钝。
凌珺旋抓着被子，盖住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眨巴着双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警惕与疑惑。
她为什么问这种话？
我又不是失忆了……
当提及失忆二字时，凌珺旋却是微微愣神。她试图回想住院后的记忆，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印象。她只记得奶奶带她来医院后，她就在这个病房里了。
所以，现在是在梦里……
还是现实……
凌珺旋不敢肯定，她依然在那日噩梦的阴影之中。哪怕大脑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还是没有承认的勇气。就像现在这样，无论是房间里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还是指尖传来的真实的触感，都不能让她放弃对现实的怀疑。
“小……”姚奶奶本想着呼唤她的名字，可是一时间她不知该叫哪一个才好。最终她只能用泛泛的“你”作为称呼：“你醒了啊？怎么样？饿了吗？”
面对姚奶奶的关切，凌珺旋心里的戒备松懈了许多。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心头却是暖暖的。
“孩子，你记得我是谁吗？”姚奶奶选择了不近不远的“孩子”作为称呼，小心翼翼地问着。
凌珺旋只觉得她们很奇怪，为什么都问她这种问题。
街上是阴郁的天气，安南和姚奶奶的心情似乎也它感染，阴沉沉的。她们的担忧并非没来由的。
一切都要从昨天晚上说起，“楚妍”忽然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抽搐，嘴里还吐着白沫。她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呼救。
而昨天晚上，凌珺旋的情况再一次刷新了这些护士和医生的认知。
他们竭尽全力做着抢救工作，接连四个小时一刻也没有停下。
即便如此，她的心电图还是几乎呈一条直线。
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低头叹息，感叹繁华易逝。虽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任谁都不好受。
安南心有不甘，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捉弄她。算上这一次，她已经第三次看着亲密的人离开了
就在主治医师都要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凌珺旋忽然恢复了生命体征。
凌晨两点半，每个人都擦亮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他们立即为凌珺旋做了全方位的检查，最后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凌珺旋的脑部因缺氧而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可能会导致失忆或者失语等症状。
安南和姚奶奶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除去恐惧，她们心中更多的情感是无奈。
“你是……奶奶。”尽管凌珺旋不能理解她们问这种问题的动机，她还是选择了回答。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姚奶奶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凌珺旋还没有忘记她。
一旁的安南显然有些急切了，她追问道：“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看着那样憔悴的脸，凌珺旋心里却是升起一丝愧疚。她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从何而来。
“我……”凌珺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安南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
“我不记得……”她的声音越来愈小，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听清。
安南失落的模样尽收眼底，尽管她心里有种负罪感，但是她确实没有一点她的印象。
“这样吗……”安南心中的落寞溢于言表，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空洞，“头还疼吗？你昨天发烧了，今天才体温降下来一点。”
闻言，凌珺旋才感觉到脑袋有些沉重。她吸了一口气，但是鼻子里像是堵着什么一样，很不舒服。
嗯嗯。凌珺旋摇了摇头。
安南看着手中的记录表，若有所思。
就到这里吧……
我累了……
她想起来很多关于妹妹的事情，还有这些天里和“楚妍”共处的时光。即使这两段记忆都给她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她曾经却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的凌珺旋也从死线上回生，忘记对她来说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对于安南来说，遗忘却显得有些痛苦。
这段时间，她也反思了一些事情，包括在凌珺旋身上寄托的情感、对凌珺旋的付出。虽然现在想起来有些荒唐，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只是现在，可能到了要放手的时候了。
放手也是一种温柔……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她最后看了看凌珺旋，视作是最后的道别。
“再过几天，等你感冒好了，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留下这句话后，安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那孤单单的背影，姚奶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里，她能感觉得到，安南在凌珺旋身上耗费的心思，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可是最后，她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姚奶奶将视线移向凌珺旋，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着：“你现在是小旋吗？”
姚奶奶对凌珺旋的回应并不抱希望，但是她还是抱有一定的幻想。
凌珺旋觉得很奇怪。无论是那个护士，还是眼前的姚奶奶，为什么这么纠结于她的身份……
“嗯……我是……”凌珺旋点了点头，轻声回应着。
或许是意识还有些模糊，凌珺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的变化。又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并没有听出端倪。
“欸，欸，好。”姚奶奶的眼眶有些红润。她有些庆幸，经过一个多月的波折，小旋总算是好了。尽管从男孩子变成了女孩子，还经历了一些难以理解的事；但从结果来看，一切都还算顺利。
“奶奶带你去外面走走吧。”姚奶奶有些激动，伸出的手也有些颤抖，“穿好衣服，穿好鞋，我们去去就回……”
姚奶奶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凌珺旋并不觉得抵触。如丝绸般柔顺的浅灰色长发顺着她布满老茧的指缝中溜走，姚奶奶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或许出院之后，小旋能继续去上学吧。
姚奶奶不禁想着以后的事情。毕竟她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而且她又是突然变成了女孩子，更需要学着自己独立。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