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就先交给你了。”
“好的。”
“她的吃住费用算我头上。”
“好的。”
“最近幕府那边战况紧张,每个月我最多回来一次。”
“好的。”
“雪代婆婆……”
“还有事么?”
“要多保重……”
临走之前,杀手忽然转过身将雪代婆婆一把抱住,用很复杂的情绪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
雪代婆婆忽然愣住,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将杀手推开道:“臭小子,快滚吧。”
她接着道:“你和无幻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俩的本事也都是我教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就算你们俩都死了,我也会活的好好的……”
杀手便不再说什么,坚定的转过身离开。
待他走了很久之后,雪代婆婆才又叹道:“该多保重的人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她缓缓的抬起了头,将目光凝视向窗外。
杀手是从窗户跳出去的。
明明有门他却习惯跳窗。
这当然是雪代婆婆教的。
雪代婆婆想到这点,就突然很想笑出来。
然而她并笑不出来。
杀手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之前不管有多忙,即使每天都要杀人,一个月内,他也至少会回来十五次。
可如今他却说,每个月最多就只能回来一次。
幕府的战况究竟有多么紧张,他的境况又究竟有多么危险,不用想都知道。
窗外正是黄昏。
天际一片夕阳。
春日的夕阳美的就像是少女哭红了的双眼。
可惜雪代婆婆早已不是少女,她也并没有哭。
她也和绝大多数男忍者一样,只流血不流泪。
眼泪属于弱者。
她绝不是弱者。
纵使她已老了。
当夕阳透过破旧的墙洞照在春罗刹子的脸上时,她就醒了。
她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雪代婆婆。
这个严肃却又奇怪的老女人。
雪代婆婆此刻正穿着一身舒适的和服。
赤红色的夕阳映照着和服艳丽的色彩。
她的一头白色长发却干练的扎在脑后,双手习惯性的藏在和服宽大的袖子里。
如果她将双手伸出,春罗刹子就能看到,她右手虎口上有茧。
只有右手虎口上有。
左手没有。
她的左手已只剩下三根手指。
是中指,无名指,还有小指。
她左手的食指,拇指已被砍断。
她的左眼也是瞎的,眼珠已被完全挖空,只剩眼眶。
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疤从她的左耳经过左眼一直延伸到了下巴。
或许就是为了掩饰这道伤疤,她在脸上涂了不只一层脂粉。
可惜再多层脂粉也掩饰不住这道伤疤,反而使她本就奇怪的面容变得更奇怪。
奇怪却不可笑。
雪代婆婆绝不是个可笑的老女人。
因为她竟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所以觉得她可笑的人才真的可笑。
春罗刹子当然不会觉得雪代婆婆可笑。
或许是身子骨变弱了的原因,她只觉得刚一看见雪代婆婆,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仿佛随时都要将她压得窒息。
无论雪代婆婆对她发出什么样的指令,此刻的她都绝不敢有半点违抗的意思。
现在雪代婆婆正对她冷冷道:“站起身来。”
春罗刹子便立刻从破草席上站了起来。
雪代婆婆又冷冷道:“抬起双手。”
春罗刹子便将双手抬起。
“踢两下腿。”
春罗刹子照做。
“转两个圈。”
春罗刹子照做。
“脱光衣服。”
春罗刹子愣住。
令她愣住的原因有两个。
首先,她并不太擅长脱女人的衣服。
前世她虽经常脱女人的衣服,但那却是给别的女人脱,如今换做穿在自己身上,她反倒有点不太擅长了。
更何况巫女的衣服本就与中原的衣裙不大相同。
又是白衣,襦袢,又是绯袴,足袋。
简直麻烦死了。
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前世每次她等女人换衣服的时间都会那么长。
其次,令她有点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感觉到有些害羞。
前世,若让她在一个老女人面前脱衣服,虽也挺难为情,但不至于害羞。
此刻,她却羞红了脸。
不知是为自己的身子被人看见而害羞,还是害羞于她头一次面对自己的身子。
总之,她已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手。
雪代婆婆却已皱起眉头。
不皱眉时,她的面容就已足够吓人。
皱起眉时,她脸上的伤疤立刻扭曲,面容瞬间变得更吓人了。
然而春罗刹子并没有被雪代婆婆吓到。
她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雪代婆婆就已突然出手。
刀光一闪。
只是一闪。
只是一刀,春罗刹子的衣服居然瞬间断成了八段。
待最后一层布料从她胸口滑落在地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刚刚发育,含苞待放,如花骨朵一般娇嫩而又敏感的胸口瞬间便暴露出来。
她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已暴露出来。
她的肌肤本就因气血不足而泛白。
又经过了河水长时间的浸泡,她的肌肤倒是显得更苍白了。
尸体一样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可她的脸却羞的更红了。
红的仿佛随时都要滴血。
雪代婆婆的脸却还是板着的。
她还是冷冷道:“先把这套衣服穿上,穿好之后跟我出来。”
她居然趁着春罗刹子害羞时,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套衣服。
将这套衣服丢给春罗刹子后,她便走了出去。
春罗刹子刚一抱住这套衣服,就又突然愣住。
这套衣服霉味很重,像是几十年没穿过。
衣服的布料用得上最劣质的亚麻。
用手一摸,就知道将这套衣服穿在身上一定不会好受。
春罗刹子将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
果然并不合身。
原本是紧身衣,穿在春罗刹子娇小而又瘦削的身材上,居然像是浴袍。
这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可笑。
看上去虽可笑,却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只要人足够美,不管穿什么衣服都会有美感。
好在这套紧身衣并不是女装,春罗刹子穿起来时,也并没有心里负担。
她已穿好衣服,苦笑两声,走了出去。
她的这间房外,就是客厅。
她的房间破旧而又简陋。
客厅却很宽敞而又精致。
雪代婆婆正悠闲的坐在客厅中央的小桌前。
桌上有菜,有饭,有酒。
菜是豆腐鲫鱼。
饭是大白米饭。
酒是东瀛清酒。
然而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一只酒杯。
难道雪代婆婆已吃完了?
她根本就还没开始动筷。
这一桌的东西全是为她自己一个人准备的。
她貌似并没有给春罗刹子准备任何东西吃。
纵使春罗刹子早已饿了很久,肚皮几乎快要贴到了脊梁上。
不仅如此。
雪代婆婆动起筷子,就是大口大口的吃,完全忽略了一旁正呆呆看着她的春罗刹子。
春罗刹子本就已饿的很难受。
现在看着雪代婆婆大快朵颐,她只感觉浑身上下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