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站在一处居所门口，确切来说，是一处居所的遗址门口——
或许它曾经住过人，不过现在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不仅大门被砸个稀碎，其中的那些家具、窗户同样也难逃一劫；而且，其中的各处都遍布着斑驳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
让人不难想象到这里面之前进行了一场怎样激烈并且危险的搏斗
最终血迹也从门口延伸向外面的街道上，再延伸向附近的林地足有几十步的距离之后，便隐没其中，很难再看到更多的踪迹了。
旁边还有一些仆人从里面把伤员和尸体抬出来，顺便打扫街道上这些扎眼的血迹，算是简单地清理现场
场面一度显得非常微妙——
而最打破沉默的仍是一身教士装束，看起来颇为慈祥和蔼的老者，他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长发贵族，哪怕后者的额头上暴起青筋，明显已经难掩心中的愤怒，他的语调中却仍带讥讽：
“尊贵的领主大人……您打算给我们的交代就是这些尸体吗？那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会，我需要再重申一下，我们是想要把那个精灵找回来，而不需要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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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长发贵族当然就是文森，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基本上就是怒不可遏，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失态，而没有转过身去面对那几个咄咄逼人的圣教团高层
维持着一个贵族应有的风度和仪态——
到了这时，他隐隐开始后悔最初跟圣教团合作的决定。哪怕他各方各面好像都不如那个本就被父母所喜爱的亲弟弟
然而在老布斯特，也就是他们的父亲猝然离世的时候并未留下任何像样的遗嘱（实际上，哪怕真有这样的东西，恐怕那些贵族也很难认同，因为这些人一心想要更有能力也更有野心的特斯掌权），他当然是毫无争议的继承人之一！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母亲也意外离世的时候，偏偏那些从南边来的圣教团主教便找上了他；而他自己也偏偏就信了他们所说的话
通过那些明里暗里并不光彩的逼迫，让那些领地上的小贵族连同他一起将特斯所继承的领地缩小为东北方向一角，那个足以称得上是偏僻的灰铁镇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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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圣教团，作为他的合作者所提出的越来越过分的要求。
起初还只是要求在他的领地上传教；紧接着，便由于他自己对于领地上的事务实在不够擅长，他们便提出可以帮助管理那些事务，并代他收取税金……
而圣教团通过他的不断妥协，从南边陆续转移来了更多装备精良的教团骑士，驻扎在各处他委托圣教团管理的城镇和村庄，如今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便已经有点厌恶这些人越来越多的干涉
至于这次丢失精灵的事情，更是让这样的干涉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这些人居然已经开始威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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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在袖中攥紧的拳头慢慢舒开。哪怕对于局势的判断再糟糕，他也能搞清楚，这样深度的合作到了今天，已经不是自己不满意就停止的了。
文森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自己说不想继续合作，那些狂热的、武装到牙齿的教团骑士们便能掀起一场叛乱
不仅如此，恐怕自己治下的那些民众，这么长时间以来，早就已经被这些人宣扬的教义以及那些善举所感动了，假如自己说要驱离圣教团
这些人就有可能认定自己是一个可怕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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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这些，文森也只能暂且压抑住心中的怒意，尽可能平静地开口询问：
“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教团里那些忠诚的骑士们很愿意为您效劳，只要您能批准相关的许可，他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个车队的去向，也能找到这个带着精灵逃跑的佣客！”
“什么许可？”
“虽然那些奴隶被劫走了，不过我们很愿意再为您运来一些，支援您新修城堡的计划，只要……允许教团骑士驻扎就可以。而这将换来他们的忠诚，您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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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这位老者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似乎在道说一件无害甚至于平常的事情，文森的心中却是冷哼一声——
这次所要修的城堡，便是位于那唯一一条可以通往灰铁镇的道路上。虽然“灰峰”固然横亘在那片领地的边缘，以此阻挡着双方可能的军队调动
不过最近，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周围的那些小贵族甚至已经结束了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摩擦
（在几代之前曾经繁荣统一的短暂时光中，这些小贵族也是以布斯特的附庸家族自称的，然而那样的时光早就不再。随着这一次老布斯特的离世，他们已经侵占了一些边缘的领地）
并随时准备介入他们兄弟之前的争斗中，甚至一些小贵族以遗产分配不均为由，暗中支持特斯；这些消息虽然还没有得到核实
即便他那位弟弟据说一直都呆在灰铁镇外的庄园中修建花草。
但那个从小就野心勃勃的孩子，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他非常肯定！
而那座规模不大新城堡已经从春天修到了秋天，只要再能派去一点人手，怕是下雪之前就能修好。此时圣教团想要驻扎其中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一方面是明目张胆地介入其中，另一方面……甚至是想要直接控制一片领地，就比如他弟弟的那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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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意图之明显，哪怕就连跟在文森身边的侍卫长（同时也是文森的表亲）都有点听不下去，看向那位教衣老者的目光中带着些敌意：
“大人——这是否有点。”
他话刚说到一半，文森的手突然伸了出来，非常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这一动作被文森的披风遮掩下来，并不算明显，而这位领主的侧目
瞬间就让侍卫噤声低头
文森这才舒了一口气，将手收回来，他显得非常无奈：“我……同意，你下令骑士们去找吧，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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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文森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内，那位被称为大主教的老者倒也没有说话，只是满意地点点头，向着身边一个袍子袖口缀有一条金边红带的人比划了一下
后者便像是已经领命立刻快步离开这里血腥的现场，想必是去召集愿意执行任务的教团骑士了
——正如这里的领主一样
据文森目前的了解，圣教团内部同样是等级森严的：这位大主教的袖口便缀着一条完全是金丝的带子，那个领命的主教便是金边红带，再下一级便是紫带、蓝带，以及普通教团骑士的白色袖带……
而眼下他的领地上已经差不多聚集了三四百的教团骑士，虽说人数不多，训练却极为精良
别说是搜查领地上的强盗、土匪，哪怕是和一个坐拥数个城镇的小领主对抗，恐怕也是绰绰有余。
……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些教团高层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一片狼藉的现场，只留下文森和那位侍卫长还站在那里，指挥着那些手脚不算利索的仆人们打扫现场
这位表亲也终于忍不住抬脚踢了一下本已经倒向一侧的栅栏，将其中一根倒霉的木棍踢得老远：
“文森！表弟，我的公爵大人！他们都快骑到你的头上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同意这样的要求，无论你和特斯之间的事情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总不是一群宗教疯子可以干涉的吧？”
“现在脱身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想要拼过特斯，我需要他们。”
“这会让周围的领主们怎么看你？”
“难道我不这样，那些人就会更满意我，而不是我的弟弟吗？？？”
这一声近乎嘶吼一样的声音喊出了文森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和无奈，不仅吓到了这位表亲，同样让那些躺着的伤员和打扫街道的人全都愣住了
说实话，文森的确不是个多么称职和出色的领主，然而说是暴虐也根本搭不上边，他顶多只是不够好……
但真的很少见他如此愤怒，或者说，这声嘶吼中多少带着点不甘。
这位侍卫长似乎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太重了，同样有点神情落寞地摘下厚实的手套，伸手搭在文森因为愤怒而耸动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又可能觉得这样的表示还是不够，便干脆一把将他紧紧地搂住：
“抱歉。我们的确没得选了，但如果有朝一天，他们真的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我会和他们拼命的！”
“你盯着点，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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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的营地上，在虞渊走远之后，杰拉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件的木雕
如果单从雕刻技艺上来说，它实在算不上精美，甚至还有种古朴野性的感觉……只是此刻上面闪亮的一点绿色光点，透显着其中的魔力
可能当时没有这样的情况并且雕刻得实在有够抽象
虞渊处理伤口的时候，其实从他口袋里翻出来过，却并没有在意这小物件，重新塞了回去；或许他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么个东西差点让杰拉米丧命——
杰拉米家中不知道已经供奉了多少代的风精灵就寄宿其中，他此刻低语声便是对它的回应：
“您说刚才那个人？他似乎是个精灵术士……嗯？”
只是其中精灵的回应似乎以某种方式，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因此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如果虞渊还在身边估计得吓得够呛，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开始自言自语
甚至是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说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好像点了点头，继续自言自语着：
“您觉得很喜欢他？不！当然不会！就像我祖先和您约定的一样，如果有合适的契约者，您随时都可以离开，倒不如说……我希望您能找到合适的契约者，也算是我完成了父亲的嘱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