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夜晚发生过多么糟糕的事情,清晨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来到。
至少对于一片狼藉的营地同样如此——
在营地中这些教团骑士的印象里,他们来到这片地方,来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虽然也没有太久,至少没有听上去那么久)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片贫瘠荒芜到只能通过稀疏的草皮养活牛羊的地方
每一个夜里都是那么的宁静、深邃,可能还有点孤寂和荒凉,只有从早刮到晚的风掠过营地里的帐篷。
还从未有过如此热闹、刺激并有点不堪回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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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最大的一个营帐里,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正中央,他身上整齐的盔甲在晨曦初阳的照耀下,透着圣洁却有点渗人的银光……
他的脸色铁青,谁都看得出来,这人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这也不难理解,事情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恐怕心情都不会特别美妙——
这是他被任命为大队长之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刚刚迎来了一些见习的教团骑士,甚至是刚刚计划好对于这些流浪商人们的行径进行一些限制
然而,他所尽心(大概并没怎么尽力)驻守的营地
居然就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里,被可能寥寥几个人袭击了,不仅如此,还挑衅般地放走了那些扣留的马车
甚至更为过分地烧毁了两三个连在一起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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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很难想象,如果在昨晚发生的这些事情传到教团高层的耳中,他们会是怎样的暴怒,而自己作为其中最脱不了干系的人,所要受到的惩罚更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一定不能传到那些人的耳中!
为此,他把昨晚仅有的几个,追过去并且见到那几个逃窜之人的骑士全都集中在了这里,冷冽的目光依次扫过这几个人,配上他那好像比所有人都要壮上一圈的身材
带来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各位,都在这里了。我希望,过去的这个夜晚对于各位也印、象、深、刻吧?”
这几个字被明显重读,从中不难听出那股抑制不住的暴怒。营帐中的这个男人,简直像是一座喷发边缘的火山,只要再点上那么一点儿火,恐怕就是一场骇人的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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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他的话,这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其实对于大队长的暴怒,他们也能够理解,甚至早在进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毕竟,他们的确是没能在昨晚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追上那辆跑得飞快的马车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夜里认清路,并且能跑那么快的!反正他们胯下极为善跑、速度惊人的战马,居然愣是没追上,其中多少也有点黑暗的干扰,他们无论如何催促,战马就是不愿意全速奔跑。)
而昨晚一开始被吹倒的,偏偏就是几个刚刚过来的见习骑士,哪里经历过被夜晚袭营的事情,所以直接就慌了
要不是面前这个魁梧男人压住场子,怕是还能再烧毁几个营帐才能回过神来。
这其中,他们几人对于袭营人数的判断也是出了差错,觉得这么大阵仗肯定是很多人……结果是除了最初那几个守夜时被摔晕的骑士察觉到了魔法的痕迹之外
他们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动静仅仅是一个精灵术士搞出来的!
可恨的精灵术士。他们心中如此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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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心中如何咒骂那个术士,又如何不满于大队长的暴怒,他们终究还是不敢出声。只有其中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正直
亦或是对于教团的忠诚,在那忍耐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
“大队长!那……要是大主教问起来,那些马车、营帐……怎么办?”
也就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便瞪向他,这一刻,他感觉就像是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毒蛇的口中,又或是直接把自己置身于喷发边缘的火山口
很显然,这一句话就是那喷发所需要的最后一点火——
回应他的便是一声长剑出鞘的声响,还没等他看清楚男人抽剑的动作,一阵阵寒意便从脖颈上蔓延开
那锐利的剑刃虽然没有直接贴紧他脖颈处的肌肤,却也只隔着不足一片麻布厚度的距离,激得那片皮肉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只要面前这个盛怒的男人将长剑往左挪那么一指宽的距离,就足以割断他脖颈上脆弱的血管。
这架势使得他立刻噤声。
此时这位大队长看着反而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柔和了许多,然而对于这里的几个人,甚至是营帐门口左右的守卫来说,里面的温度反而是更加降低了
所有人都因为他平静的表现而感到不寒而栗。
紧接着,他平静的脸上,拧出一个有点扭曲的笑容:“骑士……你记住,无论是谁问起,你只需要说强盗,或是土匪,无论如何,你必须告诉我们那位大主教——
他们的数量很多,非常多,所以我需要骑士!更多的骑士!!非常多的骑士!!!最好是能让我把那些畏首畏尾的小领主们都荡平的数量!”
他越说越激动,让人都有点害怕,在他额头上爆开的青筋,会不会直接将脆弱的额角都胀破,继而他甚至有点疯癫地移开长剑
一个甩手直接劈开了身边的桌子,并且狂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剑,甚至将他自己的床角都削下来半个:
“我们亲爱的大主教居然还想要收买那些领主,居然还想要和平传教?居然还要等上无数年的时间?可笑。
不需要!我告诉你们,根本不需要!只要给我一队足够多,足够强的骑士,只要一年时间……这些毫不识相,简直像是野蛮人一样的小领主都将拜倒在神的荣光之下!
我会把他们全都抓去女神的雕像下诚心地祈祷和皈依!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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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大队长如此疯狂而偏执的言辞,骑士们一时间都愣住了。
虽然深知这个人的脾气一向都不怎么好,然而也从未见过大队长如此失控的模样,这让他们简直感觉手足无措;至于这种对于大主教颇有微词的言论,营地里的大多数人已经听过了很多次,早就已经不以为然
可这几个人里也有两个刚刚报到的见习骑士——
他们简直被震得说不出话,很难想象,他们的队长居然能说出这种明显对大主教不忠的话。
即便有人想要上前劝阻……可大队长那疯狂的眼神,和手中挥舞的长剑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很显然,此时的大队长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任何一点小动作都可能引来致命的后果
可终究一番交头接耳之后,还是推出一个相当年轻,而且愣头青的见习骑士,不怕死地上前一步:
“大队长,您冷静一点。不要忘了,我们是奉圣座之命驻守在这里,配合大主教们的行动……”
“圣座,圣座又……”
那个疯狂中的男人好像差一点就要说出更加不敬的话了,然而哪怕是这样的狂乱之下,一些基本的理智还是存在于他的脑中,很显然,没有把“圣座又如何”这种话脱口而出
并且很自然地就能想到那个掌握着可怕神术的女人,作为唯一被他们的神所授权的人向他们发号施令
无论是她的神圣,还是手中的强大力量,都不是自己可以不敬的人。哪怕仅仅跟随着大主教远远地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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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就只有“圣座”这个名字才能让此时的他冷静下来了。
不但不再胡乱挥剑,甚至就连情绪都已经稳定下来,另外的那几个人也算是可以把心从嗓子眼咽回去了
这个魁梧的男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长剑收入鞘中,拇指和食指非常用力地压在自己嘴唇上的胡须中,说话时,显得有些用力过度:
“骑士,哦不对,见习骑士……你想说什么?”
少了那柄长剑带来的压迫感,对面的年轻骑士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将手掌往胸前重重地一拍,如同他们当初面对着雕像的宣誓一样——
“我们是骑士,我们的使命是保护信仰,并忠于神与圣座的安排……如果我们因为愤怒而失去了理智,那我们就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还请您相信我们,我们将竭尽去追捕那些袭击者,为营地挽回损失。但是,我们需要您的理智和领导,而不是您的愤怒和偏执。否则,我们恐怕无法承受圣座的愤怒。
不过,为了防止大主教陷入同样的错误,我们不会说出真相。这都是为了神的荣光!”
“好吧……为了神的荣光。”
这个男人的肩膀稍微垮下去,这个结果虽然也能接受,可终究不是他所想要的。但在这样的大旗下,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给这个年轻的骑士回以一个圣礼。
“您如何安排?”
“想办法找到那个精灵术士!据我所知,这片土地上本就没听说过几个懂得精灵魔法的人,他一定非常显眼,你们立刻去找!”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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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里已经很远的地方,那辆看着就不一般的马车,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居然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帐篷
而躺在其中,半梦半醒的虞渊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啊——嚏!艹,谁在提我?总不能是我哪个邻居或者阿伟吧?你们可得等着啊,我要是没死估计完事了就能回去!”
“呃……不会是就在咒我死吧?”他突然有点回过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