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臭皮匠(事实上他的确一身的臭皮气味)相处的这些天里,只能说虽然少不了些有用的主意,可终究还是废话偏多了那么一点儿,具体来说……这家伙的话实在太密了,嘴也是真的碎。
这一句“要不?”里面,实在没有太多内容
无非想说的就是:正好大雪封城,不如就晚几天再去找那位“白杉”商量具体的事情,反正按照守备队长的说法,那家伙还在外面打仗,一时半会很难回来。
这几天索性就住在这守备所里,反正外面下着大雪,而这里有吃有喝又暖和……这倒是也没错。
只是他实在把虞渊的时间像得太充裕了,也把那位“白杉”想得太拖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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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几个在窗前看完雪景。而约尔坐在重新生起火的壁炉前,琢磨着要不要用壁炉做饭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咚咚咚!”听得出,门被敲得很急。只是敲门的人为了顾忌某些礼仪,还算是不太用力
考虑到这个时间,多半就是来送饭的,马匹连同行李一起被送进了马厩,哪怕真要他们自己解决,好歹也得把他们随身的行李带上来吧?
伸手拦下了准备过去的约尔,虞渊走到门后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并非是昨晚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守备队长,而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守卫,他看着神色匆匆,而且不停地大口喘气,看得出来是一路小跑上楼的
他的手里并没有拿着饭,估计仅仅是来传信的
而这位传信的守卫通过虞渊的装束,也不难认出这个就是昨晚被扣起来的一行人中为主的那人。于是还算恭敬地向他行礼,并平抑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大人,您早。我们的领主已经回来了,让您去见她!”
……
很显然,这位雷厉风行的女领主,不仅没有在围攻中浪费太多的时间,甚至在清晨进城时听到守备所的报告后,都没有丝毫耽搁地便要见这位据说远道而来的求见者
然而和虞渊想象中有所不同,这位领主接见他们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宽敞的接见厅
甚至都不是这座塔楼之中,而是马厩外面——
当虞渊一行人被带到这里的时候,那位身材高挑的女领主就抱臂站在马厩外面,她身上的盔甲已经卸下,只剩下一层用于御寒的厚重熊皮,棕灰色的毛发上裹着一层厚实的冰霜,一看就是在雪地里待了数个小时的样子
单从相貌上来说,她并不算出众。然而略显突兀的眉骨、锐利的眉峰、一头枯糙不已的银白色散乱长发,加之深陷眼窝中淡淡的黑圈,以及那极为有神的金色双瞳,还有挺拔的身姿……让她不仅有种摄人的英气,同时也显出一点阴沉和疯狂的感觉。
而她身边除了守备队长为她牵着一匹高大的灰色战马外,甚至不愿意多出任何一个碍事的护卫,那高高扬起的天鹅颈也足以显出她的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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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虞渊再怎么想要顶住由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份冷冽的气息,最终也不过在离她十多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在他想好措辞之前,反倒是那边先发出些声音:
“说吧,什么事?我的时间相当紧,恐怕没有太多说客套话的功夫……”
她在说话的时候,身体的姿势几乎动都没动,哪怕是有些灰白的嘴唇都没怎么动,似乎只有一阵冷风吹来,让哪怕再暖和的人也能从头冷到脚。
这样的“寒意”也把虞渊弄得一个激灵,本来一夜不甚理想的睡眠之后残存的那点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目光游离之中不慎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眸子,从中迸射出来的锐利目光弄得他一下就有点心虚了,紧张之下甚至开始说起:
“嗯……我、我呢,我是‘醋枝家族’的马、马……马文。”
他的回答让对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了一阵,没有来由的怒意瞬间占据了她的脸,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是看了看身边站得笔直的守备队长,又看了看虞渊身边站着的两人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向着虞渊打了个手势,并先一步走入旁边用于存放盔甲武器的棚中
从那手势,虞渊也能大致领悟她的意思,转过身向另外两人交代了一句:“稍微等会我。”
然后随这位“白杉”一同走进那棚子。
————
这个存放军械的棚子要比外面看起来大一些,除了一圈放置着各类武器和悬挂盔甲的架子之外,中心的一大片都是空出来的,甚至还有余地摆放几个给新手练箭的标靶
来到门前,他看着“白杉”还站在棚中的那片空地中央
而当迈入门中,并且转身将大门带上的时候,再一扭头,这个一头白发的女人就直接出现在面前,似乎那软底的长靴走起路来压根就没有一点儿声音,再加上因为紧张而在耳边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自己压根就没听出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些事情,对方便已经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刚刚站直的身体拽的有些失衡
那条手臂中蕴含的力量,要比虞渊想象中大得多——
“当然!当然……我当然知道这么个‘醋枝家族’,也知道其中‘马文’这个人,可那小得不能再小的领地已经被我征服,而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也已经被我扭断了脖子。
如果不是他突然长大了好多,然后再用什么冤魂来找我复仇的话……你又能是什么情况!!!”
这一段话语速非常快,哪怕不去关注她脸上那疯癫而扭曲的表情,仅从语气中便能听出其中的癫狂之意。甚至另一只手也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速度之快同样让人反应不过来
就连那锋利的剑刃将要放在虞渊脖颈上的瞬间。
她好像突然恢复了“正常”,不仅松开了抓住他领子的手,也将佩剑重新收了过去,甚至恢复了那副有些高冷的贵族姿态,重新带着“寒气”发问道:
“那么,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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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上面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于快,而谁又能保证,这位“白杉”究竟什么状态才能算得上是所谓“正常”?
在虞渊的视角看来,从自己踏足这间军械库,到被人揪起来,再到被人放下来如此质问,都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他甚至还在发愣,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刚才眼前闪过的那么一幕,纯粹就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剧情……
只不过,他被揪得发皱的领口并不会欺骗他,耳边吹来的“冷风”同样不会,只是比刚刚的距离近了太多,也冷了太多。自己终究还是回过神来,只是早已没有装出来的半点贵族气质
如果不是双腿发木的话,估计都快能跪下来了:
“是、是、是特斯大人委托我来的……他希望请求您帮助他夺回曾经的领地。”
“特斯?我有印象,他想出多少血?”
“他说你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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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面前的人好像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情况真像是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一样:“我记得之前的确是在信中说好了……不过很可惜,我的胃口大了,只是掠夺几个边境的小村子,恐怕很难满足了。”
很显然,这个女人打算变卦了,不过事已至此,虞渊也只能继续问道:“那您打算?”
“我打算要一半!”
一半???虞渊甚至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时受到的震惊,他是真没想到,这女人是这么敢要啊!
毕竟要说起来,这不过是人家兄弟两个之间争夺领地,虽然特斯找外人介入好像的确不怎么地道,不过她这样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一半也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这不过是仅仅商量着出兵就开这个价码,要是仗打完了敢要多少都不敢想!
可能也是见虞渊直接面露难色,也随即做出一点调整:“要不这样,我记得……特斯似乎也还没有妻子,他可以同我订婚,然后我全力帮他夺回领地,事成之后,我们正式缔结婚约,这些领地分我一半,我新征服的领地也分他一半。
这些领地将来都能由我们的孩子继承,这样如何?”
而这都说完之后,她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什么东西,便又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呵……真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喽喽,估计这些事情,也没办法给我一个回答,还是回去让特斯亲自过来吧,顺便把订婚的东西拿来,如果他答应的话……
不过你最好让他趁早,免得我胃口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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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虽然好像听起来比上一个靠谱一点,但这样的事情的确已经远不是虞渊自己能做主的了,毕竟说来说去,他不过就是一个捎信儿的,甚至都没有什么跟对方谈判的空间(至少特斯没有许诺这样的谈判空间)
只不过装了一路的大尾巴狼而已,不能真的把自己当回事——
大尾巴狼?
对啊,他都差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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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白杉’大人。我虽然的确不能决定这件事,不过特斯大人还想让我给您展示一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