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莎蕾娜房间,那如清浪的白帘些许不舍地抚动着那水色的皎洁,门被轻柔的推开,她就坐在床边,干涸的泪痕似乎还在倾诉着刚才那个噩梦的喧嚣和烦躁。
白色的长裙耷拉在脚踝处没有半点的飘动,门外来的人,对她而言也算是如今唯一能让自己倾诉一下的对象了。
耶娜依然是那副修女应有的样子,端正放在腹部前的双手,还有仪态端庄的步伐。
只不过在这冷漠的仪态之外,她还有着些许来自人性的温暖。
“圣女大人!又被吓醒了吗?今晚的梦是什么?”
她已经问了很多次了,先不说了解梦的内容可能会对后续的什么净化仪式有帮助,仅仅是单纯的好奇心耶娜也会每次都来问她。
“其他的没区别,就是我看到那三个被烧死的人在梦里把我从高台上拖进了火海,当时下面都是火,没有一个人……”
莎蕾娜两只手撑在床边,垂着头后怕地看着地上那些惨白的光华,似乎像火焰熄灭后的灰烬。
“我听说了这件事,第一次见确实会被吓到,圣女大人习惯就好。”
习惯?听到习惯这个词时莎蕾娜十分惊恐地扭头望着耶娜,嘴里缓缓地掉出几个字:
“习惯的意思……是说……”
“您上位前的猎巫运动就曾在同样的位置烧过上百位被指认为女巫的少女,我当时还是唱诗班的,就悄悄偷看过。”
耶娜看起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她是莎蕾娜在这里见过最有趣的一位修女了,或许只是因为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但她也的确是教堂里唯一一个是关心而不是敬畏自己的人,并且有些不怎么听自己话。
对于作为圣女的自己,就好像在照顾一位不听话的孩子一样,逐渐的,她成为了莎蕾娜唯一愿意相信并倾诉的人,能在一天的扮演之后毫无尴尬地以最真实一面面对的人。
“从小就看这些,不会影响你的心智吗?”
“相较于整天数个小时的唱颂歌,看那些东西还不足够影响到我,或者说,这些事本就与我们颂唱的内容出自同源。”
听完耶娜的这些话,她越发地坚定了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念头,她体悟到这些所谓的教义,无非就是为了让人们循规蹈矩,而画出的一个圈子而已,剔除圈子外的人,告诫圈子内的人。
不过和耶娜讲讲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确好多了,至少不会在天亮前不会再被吓醒了。于躺回了床上,叫耶娜在房间里待一会儿,直到自己睡着了才有离开。
不过相较于至高无上的圣女,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早就睡觉的,此时的教堂里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明天净化仪式所需要的物品,来确保神父大人一回来就可以直接开始仪式。
但今夜的厨房里似乎还混进去了除厨师和学徒之外的角色。
一只嘴馋的小“老鼠”正在粮仓的几袋面粉后缩着,她的确是来偷吃准备好的东西,但动机却不再是单纯地因为嘴馋。而是想让偷吃的事件再发生一次,来证明昨天被无辜烧死的三位同胞的清白。
并且,也算是让绿衣服那张得意洋洋的脸颜面扫地。
她是如此的笃定,笃定只要那三位同胞是清白的,那么圣女大人一定不会放过绿衣服的家伙。这是她在教堂那圆圆的屋顶上观察了圣女大人一天的结论。
等到第一批上贡用的苹果再一次做好,她便开始了行动。
她从粮仓里小心地出来,这里里厨房还有挺远的距离,而且厨师们刚才来过一趟了短时间内一般不会再来。
所以“老鼠”就打算走最快的正路想直接到摆在预备室里的成品,但很快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和脚步就打乱了她第一步的计划。
“今晚骑士团派了好多的人,感觉是被偷怕了。”
“就加几个铁疙瘩守住正门和教堂四周,嗨!得了吧,你见过小偷走正门的吗?”
“好像也是……”
一直等着对话声从越来越近到逐渐消失,小“老鼠”躲在天花板上被吓到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手酸的要死,也许只有现在,她才会真正的喜欢教堂里这种以至于把天花板都要做几个浮雕的过度装修。
不过这次躲避也不完全是自己吃亏,刚才两个学徒之间的谈话内容被她注意到了,对于早早就躲进粮仓的自己,外面被骑士团的人加派了人手的事她还真不知道。
这下可难办了,传闻里骑士团的成员大多都在团内进行过系统的魔法学习,对于自己这样的邪物,有着格外明锐的感知力,所以与其说躲开他们的视线,倒不如说直接不要靠近他们。
“卡啦卡啦——”
她听到不远处另一条走廊上传来了手推车的声音说明自己离他们出餐的路并不远,只要想个办法穿过中间这些障碍就行了。
果然,她从墙角处朝厨房那边看了看,门口是两个坚守着的骑士,银白色的盔甲蒙住了整张脸,让她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
不过这种东西可难不倒自己,她从地上一下滚到了走廊对面的墙上,顺着墙壁上的烛台一路上到了镂空的天花板上,接下来,只要顺着这条路穿过整个厨房前的那条走廊,到达下一个拐角处就算万事大吉了。
她屏住呼吸,想当然地觉得这样可以防止自己作为邪物的气息能不被感知到,于是开始前进,走廊不算太高,只要那名骑士略微头朝自己这边偏一点,光靠余光就能看见自己这个吊在天花板上的“小老鼠”。
“卡啦卡啦——”
一辆餐车又从厨房里推了出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消息,毕竟那铁疙瘩的轮子发出的声音足够掩盖自己攀爬的动静,于是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几下就飞快的爬到了另一头的拐角处,而这里就通向的是预备室。
果不其然,这里的确还有骑士看守,进去成了一个问题,不过她注意到了餐车上那块故作高雅的布帘,垫在食物的下面长长的垂在两边,足够让中间空着的部分被完全遮住。
好主意,躲在那里面这两个蠢货那不是随便过去吗?但要把握好时机,从拐角通往预备室的走廊不算长,只要着急了,烛台就会拉长自己的影子让之前厨房门口的骑士看见,但要是迟了就会被那两个堵在门口的家伙看见。
事到如今,自己可没有那个力气继续吊着等到下一辆餐车过来,手都快没有知觉了。所以……
“呼——”
她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在祈祷,虽然邪物祈祷听起来有些搞笑,但这样至少可以让她有个心理暗示。
于是找准时机,跳!
吸血鬼标配的无声落地再加一段轻巧的翻滚,掀起半片餐帘一下钻入底下的餐车中。
哈哈!完美的落地,本小姐不愧是最天才的吸血鬼!这下那两个铁家伙就给我在门口继续傻傻的像鸵鸟那样站着吧!
她正得意着,餐车停了,看来是到了门口,伴随着微弱的开门声和周围灯光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已经进来了。
等到那些厨师们都出去后关上了门,她才缓缓从餐帘地下爬出来,悄悄的窃喜:
“还说什么有对邪物的感知力,我看都是骗人的嘛,这下,我不把你们这些东西全部吃个干净我都不能为我那三位同胞报仇。”
于是她抓起一个果盘里的红苹果又咬了起来,享受着这馈赠般的美味,不过心底却升起了一阵浓烈的愧疚。
明明是自己偷吃的东西,到头来罪行居然跑到了自己的同胞身上,并且……还是一家三口,教会的那些弱智做事就不过脑子吗?一口苹果怎么被三个人吃的。
但也或许,他们根本不在意真相,真相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应付的工具,他们只不过用了真相外的其他工具罢了。
三个同族因为自己而死,但现在自己居然还在这里大鱼大肉地吃着……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那苹果咬了一口后也再也没兴趣吃了。
“每隔一小时的例行检查到了,请麻烦让我们进去。”
门外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那声音沉稳可靠想某个魔法师一般。
她赶紧躲回了餐车下,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情况,门口那个家伙给自己很不祥的预感。
“嘎吱——”
门被两个骑士打开,通过映照在餐帘上的影子,她能判断出这人穿着一身法师袍,说明这下遇到真家伙了。
如果说一般的骑士没有对邪物的感知力,那么,面前这个魔法师绝对能感觉到自己。她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被某人注视着一样。
“一切安好,算了,用法阵检查一下邪物气息吧。”
完啦!不行,自己要是在躲着铁定就要被发现,怎么办?!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算了……横竖都是死,不如闯一次看看。
她从餐车下一跃而起,一脚将那个准备吟唱的魔法师踹到了一个樱桃派上,滑稽的样子让她憋不住笑了出来。
“抓住她!卫兵!”
“噗嗤!吃你的樱桃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