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米莉的存在让莎蕾娜这几天至少不会想以前那样无聊了，但她依然计算着每天的时间，到今天，是第三天的夜里再过几个小时，那三条承诺她现在已经违背一条了，马上，也许就是第二条。
莎蕾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眼睛孤零零望着那扇给雅莉尔留的门，门外是清水般地月色照的那些三色堇像天空的倒影般，一切依旧，只是风景终究是为了某个从风景中而来的人而赋予美的。
冬夜的寒风从大开的窗户和门框往屋子里灌，原本厚实的被子在这一刻守不住一点热量，即使她把全身过得只剩下一张委屈地脸也还是有些发抖。
在她的身后是一盘和夜色一般冷冰冰的饭菜，那原本是给雅莉尔准备的，本来第三天的晚饭按照那些承诺她一定会来，但那终究只是随口一说的承诺。
莎蕾娜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因为雅莉尔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委屈和埋怨，杂乱的心和杂乱的风让她眼眶红彤彤的，她通过装睡把耶娜熬走了，而现在倘若雅莉尔不来，她有决心把月亮熬走。
她猜或许是因为喜欢或者是爱，才会让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只顾着倾泻情绪，热恋时的情感没有来头，一切感情都能用相思与爱来作为理由，抱怨也一样。
“笨蛋雅莉尔。”
她恼怒地用被子把头一捂，整个身子缩到一处像个饭团一样，不知为何忽然一下就决堤一半地哭的出来，但声音很小，只顾着抽噎，眼泪却很多。
哭了一阵，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张小小的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再拿来一支笔丝毫不在意的地放到舌头上沾沾，用上面那些残留的墨迹再那条“一定会在饭点来。”的承诺狠狠地颤抖着手划掉。
接着把笔往地毯上一砸，纸条一丢，抬手把被子再捂回去，很久都没再动过。也不出来换个气，一股要把自己在被子里闷死的架势，但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刚才的哭泣还是近乎失常的抓狂，还有现在的缄默都对于花园里那个藏起来的雅莉尔是一次次无声地指责和行刑。
她不敢面对，不敢面对莎蕾娜那种表情，也不敢面对莎蕾娜会说的话，雅莉尔就像此刻的她一样抱着膝盖一个人石头般坐落在窗台下面的石阶上。
呼啸着的晚风摩擦着她的躯体，彻骨的寒意没有让她那五味杂陈的眼神有过半点移动，反倒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而这刺骨的寒风是对她远远不够的惩罚。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样不是办法，要是自己再不过去，那么当第二条承诺也被打破的时候她都不敢想象莎蕾娜会可怜到什么程度，做出什么让她心痛的事。
于是一个漆黑的身影踏着月色好像能在皎洁的地面上踏出涟漪，身后披着无尽的星海好像一个怀揣着浪漫而来的骑士。
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那没有可以影藏的脚步声正默默地奏响着她登场的朴素欢迎曲，她不确定莎蕾娜是否能感觉到自己的到来，那个小饭团依然白花花地缩在那里，厚重的呼吸声明显已经受不了了。
脚步异常缓慢，与其说轻巧不如说平静，就如同一步步向着屋子里溢漫进来的月色，接着是一阵衣服布料的摩挲声和放置声，最后，在床板微弱地唱了几声后，只留下被子被从外掀开的声音和一句：
“对不起……”
雅莉尔的黑色外衣被放到了床头柜上，身上简单地披着一间轻纱质感但加厚了的的黑色长袍遮盖住里面的伤口，她坐在床边拽着那个被子裹成的大饭团，摆出了一幅要上床睡觉的架势。
“别烦我。”
莎蕾娜这句话就像是从眼泪里冒出来的几个泡泡一样，雅莉尔听着又可怜又可爱。
“对不起，今晚我陪你睡。”
但现在的情况雅莉尔可笑不出来，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大狗狗一样倒在床上枕在那狭小的半边忱头上手拽着莎蕾娜的被子，一是为了让空气进去，二是为了让她别再赌气了。
“别碰我。”
可是这样的程度还不能让此时的莎蕾娜好起来，雅莉尔不明白明明只是没来吃饭，这应该没什么的吧，但看着莎蕾娜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真的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你别这样捂着头，很难受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愧疚甚至是祈求，夜里小小的音量和难过的氛围让她的话听起来好像还带着点小狗委屈时呜呜的声音。
“哼。”
莎蕾娜嘴上没有放松，冷笑一声远远比这灌进来的风更让雅莉尔寒心。
“你真的别捂着头，求你了。”
雅莉尔说着开始有些用力地拽那被裹起来的被子，无论莎蕾娜对自己的态度如何，这种会伤害到她的事情她都不允许发生，哪怕是她自愿的。
可是她一用力，莎蕾娜这边只感觉一股强势的力量拽着自己，忽然情绪激动地往后伸手想要把被子拽过来，但一伸手，由于怒火的加持，一下打在了雅莉尔那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上。
在身后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后她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手心里湿漉漉的手感让她颤抖着把手掌举到眼前，借着月光，她看到了让她的痛彻心扉的画面。
“雅莉尔……”
她在崩溃的前一刹那回头看向了那个捂着伤口缓了半天满头冷汗的雅莉尔，只觉得耳朵忽然经历了长久的耳鸣般，终于能听清那些对不起了。
“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和你说的。”
莎蕾娜摇着头崩溃地望着眼前的场景，面如死灰，眼泪铸成的两条小河在脸颊上静静地流淌着，没有表情的陪衬，单纯的眼泪就足够了。
“抱歉，今天没来得及换，被你发现了，你别难过，手要不要擦一下？”
“……”
“你别不说话，我真的对不起，你……不想擦就快睡吧，我陪你。”
“……”
“我……我听你的，你想做什么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的。”
“……”
“啪——”
“你干什么！快住手！”
“啪——！”
“你没事打自己干嘛？！都给脸打红了！”
“啪——！”
“够了！给我睡觉！”
雅莉尔把莎蕾娜的双手在床上摁住，即便这个姿势看起来十分奇怪，但这也是如今唯一能制止她的办法了，两人的身体一上一下地面对着，莎蕾娜依然是那种死灰般地表情，手不断用力想要挣脱来接着扇自己巴掌。
而雅莉尔则又着急又难过地望着她，那种表情里把所有的心酸都装了进去，把所有的感情都装了进去，向一张浸泡着泪水的残破情诗。
“啪嗒——啪嗒——”
两滴泪水落在莎蕾娜苍白的脸上，像是赋予万物生机的第一滴甘霖般，那死灰般地表情忽然绽放出了同样的泪花和与雅莉尔同样的表情。
“睡一觉，真的，睡一觉好吗？
求求你，莎蕾娜·伊塔娜媞。”
话语伴随着泪滴继续敲打着莎蕾娜死灰复燃般地内心，然后浅浅地点点头，用一个怀抱将雅莉尔拥入怀中，最后把被子拉上让这夜再一次归于寂静。
她不敢搂着雅莉尔，害怕压到伤口，但刚躺下去，她就感到一阵春日细流般地温暖触感把自己两只手紧紧十指相扣握住了。而紧闭的眼睛看不见前方到底是什么，只感觉到有一阵平缓且芬芳的呼吸一直安抚着自己的额头。
两人面对面地躺在一起，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莎蕾娜甚至听得见雅莉尔的心跳声，伴随着她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世界都是雅莉尔一样。
耳语般地声音带着哭停之后的破碎腔调轻轻在枕头上想起：
“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只是现在不可以吗？”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