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又回到了莎蕾娜的房间,雅莉尔抱着手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个得胜而归的将军,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有些骄傲,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帮凯米莉和坎妮菈度过了这次劫难。
为了报答她,凯米莉现在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要送什么东西给雅莉尔,不过这件事对于莎蕾娜和雅莉尔两人而言只需要坎妮菈为两人保守秘密就是最好的报答方式了。
尽管多的事情,她并没有权利和必要多加过问,但坎妮菈仅处于好奇,对这个身为血族的雅莉尔为何会懂得这么多的礼节而发问,不过恰好,这些问题也是一直以来莎蕾娜想要问的,她早就觉得雅莉尔的身份和背景觉得不简单,也像趁这个机会了解一下。
“对呀对呀,凯米莉也很想知道哦!”
三人接连不断的请求,就连一旁坐在那里看热闹的耶娜也像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拗不过在场这些人,雅莉尔迟疑了一下,其实这些事情她不想多说,害怕被人认为她是在摆架子或者仗势欺人,所以除了她家人外,知道的人之有菈休梅拉和她姐姐。
“哎呀,这些事情你们知道和不知道都没什么用!不过只是好奇心得到满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的语气不像是真的不耐烦,反倒是有点像某个压轴节目前主持人的卖关子。
“那就满足一下好奇心嘛,而且这样我也能更好的了解雅莉尔小姐呀。”
莎蕾娜抱着她的一条手臂蹭着,撒娇似的语气让雅莉尔难以拒绝。
“都怪你起哄,哼!”
她用指尖在莎蕾娜的鼻尖上轻轻戳着,闭了闭眼,有些结巴地说着,和别人说自己的背景这是她而言还是第一次,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除了那次戏剧表演还只是第二次。
“总之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格萝维娅这个姓氏我想耶娜不会陌生。”
她说着眼睛看向了作为修女的耶娜,而她也简单的回以一个肯定的微笑,的确,在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联想到一些了,但如今雅莉尔亲口提起正落实了她的猜测,修女学习的经书里有些给神明歌功颂德的史诗,里面提到过过这个姓氏。
“已经覆灭的千年王朝霍洛姆,作为宫廷骑士世代效忠的家族格萝维娅家,是除去霍洛姆王族血脉最纯正的血族之一,从我父亲往上追溯到大概几代人,我们家还能在维斯佩拉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
但血脉这种东西,会在时间和每一代人都手里逐渐淡去,到我这一代……
不仅身为血族的力量几近干涸,我也只能寄养在伯父家中,而我的父母……呵,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他们,长相,行踪,甚至名字,我是一个仅仅和他们有着血脉联系的人,他们给了我红色的眼睛,白头发,尖耳朵,巫术,人血的渴望,再也没了。
不过还好,伯父对我还行,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些戏剧性的家庭冷漠和暴力,虽然没什么家的感觉,但我过得还好,我记得我下定决心跑出维斯佩拉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伯父说起这件事。
他没有阻拦,只是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接着把家里的一个碗和盘子从架子上拿到储物间的柜子里放好,很简单,在连饭都难以吃饱的维斯佩拉他们已经尽力了,我还记得他关门前最后和我说:
「我没有亏欠你和你父亲,我给够了我该给的,多的你不需要,我也没必要。」
然后……然后就没了,还要听什么?怎么一个个干瞪着眼望着我?”
莎蕾娜听着她讲故事,虽然雅莉尔一直都在努力同很轻松的语气在讲,但莎蕾娜无论怎么去释怀,她都是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心酸,一种让她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其他的什么心情,因为这个故事太过平淡,没有任何感情的加入,缺乏戏剧性的憎恨和戏剧性的决心。
简单的像是一张素描画,但却描绘的是莎蕾娜一生中最精彩的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抱你。”
莎蕾娜嘟着嘴委屈的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雅莉尔,但这种突如其来的煽情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噫——别忽然弄这么肉麻啦!都和你们说只是些无聊的陈年往事!别忽然搂上来啊!旁边还有人!”
那看来这位格萝维娅小姐的确是正统的贵族,那么那些礼节她烂熟于心也想得通了,不知为何自己好像忽然有点能和她共情上。
坎妮菈看着和莎蕾娜在一起闹着的雅莉尔心里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作为一个封号多到天花乱坠的公爵家中最小的女儿,她从小就没感受过太多家的体会,于是独自踏上加入骑士团的路,再到现在成为凯米莉的侍女。
一切的好运气都站在她这边,但她也知道,这份“好运气”的出现,就象征着她依然活在“坎妮菈”这个姓氏的树荫之下。
“坎妮菈姐姐,你在想什么?”
凯米莉看着两人在床边闹腾着,笑的很开心,转头回来想看看坎妮菈笑没笑,但看到的只是那种她这个年纪和认知所还无法领悟的眼神。
“没什么。”
“嗯,好吧,看你呆呆的。”
凯米莉伸手牵上了她那只垂在旁边的手上,看着本是纤细灵动和公主一样的手指,再摸上去的时候却总是带着点训练留下的粗糙,凯米莉紧紧地握着,好像自己能用手心的温度让那只手回到最开始的柔嫩。
“对了……”
“怎么了?”
“殿下,请您……
以后叫我安娜。”
“好呀,安娜!”
听到凯米莉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安娜忽然有点受宠若惊,本来还是自己请她叫的,自己反倒害羞起来了,她的眼神躲开凯米莉从下面抬头看着自己的视线,现在的她只希望脸上的红晕和发热的身体不要被凯米莉察觉。
“……谢谢您。”
两人这才又回到了一开始那样的沉默,对于安娜,这是她最适应的局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在和凯米莉的日常交流和互动中显得有些局促,甚至平时打扮只追求实用性她,在去叫凯米莉起床前都会有意识的在镜子面前多整理一下衣襟和头发。
“好了,抱够就松开了!我得走了!”
这句莎蕾娜一直害怕从雅莉尔嘴里听见的的话终于还是被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本来这次待的时间就够长,莎蕾娜也玩的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雅莉尔待的时间越长她就越离不开雅莉尔。
而现在从昨天半夜来待到今天下午的雅莉尔已经彻底超出了一开始那一个小时的界限,虽然那条界限所要隐瞒的东西已经被发现了,但她也不能继续待了,菈休梅拉的六小时药效从起床到现在快要过了,她可不想再让莎蕾娜知道自己吃药这件事了。
“啊——→↗↘→!!!我不要你走!”
莎蕾娜像个防空警报似的叫了起来,果然雅莉尔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只要一纵容莎蕾娜和自己相见的时间,她就会像现在这样把分别当做抽筋扒皮的痛苦。
“之前不都是这样!少废话!”
她把像粘人草似的莎蕾娜手脚全都扯开,卷曲的指头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样扯着她的衣服,但最后还是被制服了。
“虽然之前我没有问过你,但你这次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不说也没关系的,呜呜,我只能一个人待在这里想你,每天每夜地想你,呜呜,然后茶饭不思,辗转反侧!”
她装哭的声音都快把她自己逗笑了,但好在是忍住了,这次的卖惨倒是换来了雅莉尔的回答:
“……去让一些东西能继续书写。”
莎蕾娜看着雅莉尔站在门口背迎着暖阳的身影,恰到好处的一阵微风让阳光和那流月似的白发交融在一起,在这之中轻轻靠在门框上的脸上对着莎蕾娜露出一抹看不透的平静微笑。
而之于莎蕾娜的话,这幅绝美的笑容就足够扫净那些分别时的不开心了。
“什么意思?”
“下次见面告诉你。”
她和屋子里的众人眼神致意告别,好似春光在冬日里乍现一般,白发闪烁间就消失在了看不见尽头的石板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