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蕾娜任性延后了将近二十小时的时间明显给这次的行程增加了不小的压力,好在,来自圣女大人的意志力还有源于信仰的坚持还是让她们准时在一天多的赶路后于重冕仪式前夕到达了教皇国——以马内利。
随行的大多数人都是从这里出发的,但之于耶娜,还有一直在地方教区任职的神父大人而言,这片土地太过庄严肃穆,太过华丽了。黄金或是白银抑或是大理石,在这里几乎和砖块无异虽然没有见到除了教堂外的景色,但光靠大脑也能想象到那教堂林立神圣无瑕的情景。
圣女被送往的目的地是被称为圣殿的大教堂,根据那些传说故事和宗教经典这里曾经就是第一任圣女即位的圣地,后世对其的追捧让这座原本简陋的教堂在拥护和时间的演化下变成了如今几乎和一片庄园一般大小的程度,如果加上除了教堂本体外的属地,那么多事可以和一位小伯爵的领土差不多大小了。
而在其内部的装潢也几乎达到了人类所能想象的顶峰,莎雷娜却依然还是睡着,口水将那些高原羊绒制成的枕头弄的湿漉漉一大片,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要醒来的征兆,她这一觉耶娜估计能睡到天亮,然后赖着床还不愿意参加重冕仪式。
来迎接圣女大人的人就不用多说了,神父大人站在那里几乎都是没有资格被提及名字或是职务,每一个人,要不就是红衣的枢机院要不就是戴着高帽子大教堂里的主教和司铎,最受人敬仰和瞩目的当然就是那个身材高大但有几分瘦削的教皇,深深凹进去的时候腮帮却让他的一言一行显得有几分苦修士的谦卑,但时刻保持崇高和神圣而挺直的腰板让他那撑着华丽教皇长袍和教皇高帽子的身体多了些威严。
不过,即便迎接的队伍如此豪华,他们都没有真正的见到圣女大人的真容,在以马内利,圣女大人要受到的尊重是地方上那些被称为乡巴佬的地方教区所难以想象的,教皇在没有得到圣女大人允许的情况下甚至不能触碰她的身体。
以此来保持圣女这一身份介于神明与人类之间的特殊性和圣洁,在这里,即便是耶娜也没有了之前那样随意对莎蕾娜的事自作主张的权利,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过,但这里不再会有人包容她,一切都要按照那些繁文缛节来。
于是根据规定,耶娜必须用圣水沐浴,在身体未完全干透的情况下,才有让庶民触碰圣女大人的特权,而那所谓的圣水,则是每天早晨在教堂上收集到的露或者融冰。好在作为圣女大人唯一符合规定的侍女,耶娜有这个资格。
可等到她顶着低温完成所有的仪式后,穿着湿衣服每三步要跪下再站起来,如此反复,她终于把莎蕾娜从里面抱了出来,走上长长绕着石柱向上的楼梯,每一步,耶娜光着的脚都要踏在好像草地般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而这仅仅只是给圣女大人送去睡觉需要的礼仪,虽然可能大多数是教皇现在一排脑袋给定下来的而已,总之,至少现在一切都已经几乎尘埃落定,只需要等着明天的重冕仪式顺利展开,一切便会步入世俗所期望的正轨。
耶娜也该睡了,虽然之前在和神父大人坐在一起的时候靠着睡过,但一路上的颠簸和酸痛的腰背怎么都不算一次良好的睡眠。
莎蕾娜则身在一间和宫殿无异的卧室里,宽广的床靠着一扇足足她站起来一般高的窗户,窗户外不知道何时,那原本才消停些的风雪,此刻又一次发起怒来,整座大教堂就像一片金灿灿地麦地,盖着厚厚的雪做被子,期待着春天的到来然后就此复苏。
她躺在温暖幸福的被褥里,像一只精致放在首饰盒里的玻璃小鸟,房间里暖洋洋的灯光与窗外的雪景相映衬,却反倒显得愈发充满了幸福和静谧。
而与此刻在雪层下的静谧不同,以马内利的暴风雪中孤零零闯进来一把金色的大钥匙,在无数雪片和混沌一片的天穹下显得那样渺小甚至有几分可怜。
钥匙上侧着身子坐着一抹高挑的身影,黑色的素衣依然那样孤寂和清冷,就像她没有来赴约的这几天一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莉丝伯兰默许了她这次冒险的出行,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不应该此刻就在以马内利现身。
但心里那份过于沉重的愧疚已经几乎压垮了她的理智,她现在恨不得为莎蕾娜殉情以此来洗脱自己的罪孽,每一次在脑中浮现起那张暖阳般的笑脸时她不知为何,找不到了曾经那种羞涩的厌恶还有回味无穷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一次次辜负莎蕾娜时她脸上的绝望和痛苦。
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重合在一起,她甚至觉得自己疯了,而且疯的不轻……
我开始思考,开始正视这份感情,之于莎蕾娜,我是怎样的角色?这个我曾经一直以为需要验证,需要探究的问题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答案早已在与她的点点滴滴里逐渐明了了,可是某个混蛋就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
忏悔解决不了问题,我也不需要修女一样的忏悔来如何让我的心里好受些……我……根本就不配再用这样自私的方式让我的心好受些了,于是我开始思考她,她对于我,究竟是什么人?或许说,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到底到了哪一个人际关系才有资格拥有的程度。
也许答案依然和她的答案一样明了和浅显易懂,两个纷纷为对方赌上过性命。想要为对方承担那些痛苦而都因为害怕对方担心甚至到了尔虞我诈的地步。
因为爱而生的欺骗……究竟能够被对错定义吗?也许一切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互相透支对方的爱,呵……就因为我那不愿意服软的自尊心吗?如果在我第一次对此产生某种萌动就笃定地脱口而出的话……
那或许那些日子我们可以一同度过……那些她以为最后的日子……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让所爱的人在她认为的最后日子里爱搭不理甚至态度恶劣……对那些易如反掌的承诺再三毁约……最后还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胆怯让她做到那种地步……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那自己无数次渴望挽住的手上渗出血来,然后因此精神失常般的落泪,苦笑……像个孩子期盼未来的人永远是她,而我……只会怀抱着矫情的性格被这混蛋的此刻一叶障目。
金色的钥匙像一根金针穿过浓厚的乌云和夜幕,最后精灵般的降临在那个温暖如春的窗旁,窗里壁炉火光温暖灿烂……
窗外的雪一点一点在那副抽泣着的躯体上堆积,融化,冻僵的手指轻轻接触热乎乎的窗玻璃上,一片额前发梢的落雪在指尖轻轻融化,泪一般顺着中指滑落。
最后在狭窄的窗台之上倒影出窗内窗外两人的面容,一边清冷一边温馨,至少在这滴有温度的落雪里,她们相拥了。
她看着窗户里那张熟睡的面容,脑海里又开始浮现记忆中有关莎蕾娜的画面,不过这一次……相拥,共枕,舞台上慌乱的初吻……每一瞬间的画面都洋溢着名为幸福的春光。
“最后一次……不会再食言了……我的,玻璃小鸟。”
于是风,雪,壁炉里的噼啪声,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