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美好的童话总是结束在浪漫的结局,但对于一段真正的爱情,对于两个即将相爱的恋人而言,美好或浪漫总不是结局,而是相伴终生故事的开始。
当巨大石柱撑起的中空穹顶浸泡在夜里的时候,此刻世间都以美好之名相拥着,而莎蕾娜就像此刻从天边初露芽尖的月牙一般,虽然光辉万丈,虽然受人敬仰,但却要在这清冷的夜里独自饮醉。
手臂垂在身子的两边,像两朵凋谢的白花,被那漫无目的地躯壳向前拖行着,独自走到舞会的中央,在那投下星月的天井下想象着那个有着和这轮皎月一般颜色头发的人牵着自己的手,坠入此刻在舞会上泛滥的浪漫。
她走过那些挽着恋人腰的男人,走过那些牵着爱人手的女人,看着他们的舞步一次次幻想着自己和她的身姿或许能够与之重叠。
可最后,当视线回望眼前,只剩下辽阔无常的寂寞。
“准备好了吗?她来到下面咯。”
“……嗯。”
“琳娜,撒花吧~”
白色的娇嫩花瓣在尾部还留存着几点明媚的青涩,但青涩并不会动摇这朵百合的纯洁,就像它同样不会动摇两个女孩间最纯粹的内心,它只会在自上而下的光幕中缓缓飘落,打旋,飘荡,飞扬,它或许有着任何一种下坠的姿态,可不变的是它们簇拥着的那个漆黑身影。
花瓣的轻浮和俏丽让它久久地依恋在空中,可那自花雨之中降下的身姿有着更加重要的方向需要奔赴,于是领先于任意一片花瓣,身披月色长发的她脸上朦胧着一幅面具,洁白,简约,以至于没有五官,没有任何多余的娇饰,仅有的一片银白就已经足够配得上此刻满天纷纷飞落的百合花瓣了。
莉丝伯兰的魔法让如同舒缓的薄雾一般的阳光奇迹般地从教堂穹顶之上倾泻而下,这一刻或许夜幕笼罩了一切,唯独阳光眷恋那园洞下的两人。
清风在脚下被踏行,来自黑袍魔女的力量让这一场重逢足够比肩神迹。
伴随着四周众人纷纷跪倒的声音,所有歌颂尘俗爱情或者圣女功德的乐章都戛然而止,可失去了音乐的时刻并不代表她们不能因此起舞,如果世间一切的音乐都停滞了,那么她们相连的心跳也足够谱出这首独属于两人的舞曲。
直到两人的双脚又一次站在同一块地面上,直到两人的视线穿过面具又一次交汇在一起,直到一切或是抱怨,或是欣喜的话语都化作了不曾停歇的泪。
她们的手才无需多言地紧紧握在了一起,这一刻的牵手或许与往日与未来的每一次牵手无异,可时间给予了这次牵手以浪漫的名义,而逐渐默契起舞的脚步,便是给予了此刻的时间以浪漫之名。
她们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却能听见心跳,感觉到体温,呼吸,有关对方的一切,她们曾经都无比熟悉过,但却没有此刻,无比的相爱过。
没有舞乐和羡慕的眼光,两人挽着手,莎蕾娜的腰静静躺在雅莉尔的臂弯里,那少女的臂弯或许纤细但却足够承载和温暖此刻她渴求温暖的身体。
两双灵动纤细的小腿在裙下踏着舞步,那怕莎蕾娜的动作看起开笨拙和凝滞,雅莉尔也迎合着她,于是这支华尔兹失去了来自男女间热恋的燥热和急促,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她之间舒缓,芬芳,百合花般地浪漫。
新月的微光不足以在地上照出另一段影子,此刻的她们身处月夜却在阳光下起舞,那来回之间的脚步翻飞过地上的百合花瓣,让它们伴随着一黑一白两片裙叶浅浅地飞扬起。
或许是心跳在某一刻加速,舞步开始华丽但不失优雅,旋转,相拥,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在那本就松动的面具绳扣上增加了压力。
最后……
当心跳有资格被称为爱意之时,冰月般地面具应声飘落,在满地的百合花瓣中明晃晃地反射着清澈的阳光,而那阳光映照着的,是相拥的恋人,是同时挂在两人脸颊的热泪。
是两人此刻缠绵着爱意的双唇。
紧闭的双眼无需对视,此刻的接吻胜过所有甜蜜的话语,胜过所有冠以爱之名的承诺,胜过先前一切舞步的铺垫。
我从相遇她以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出我喜欢她,但我爱她这样的话,我曾经一直都没有资格吧。
毕竟我曾埋怨过她,埋怨过她没有来看我,因为我以为自我坐进车厢里的那一刻,我们的故事便到了终局,那时候真的很傻,傻傻的没有理解她的觉悟。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用喜欢,换来了她的爱,于是我那动机不纯的喜欢,或许也能称为爱了吧。
……
我承认,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摆脱她,想要让我与她的人生就此再无羁绊,因为我知道,她是至高无上的圣女大人,我只是一个受人唾弃的血族,除了无休止的麻烦,我想不到这两个身份交缠在一起能带来的东西。
也许,那些被她纠缠的日子我会觉得厌烦,对她态度很差,但现在看来,那些不愿意去承认的感情,那些需要用自尊心去掩饰的东西,或许就是点点滴滴的幸福和好感。
而在最后,我也承认,幸福就像不停滋润着好感的甘露,而现在,好感成长为了爱意。
我们付出过一切,时间,努力,乃至生命,如果要给这些付出找一个配得上的理由的话……
我们的答案没有异议:
“我爱你。”
于是当这句简单又复杂的话浮上心头之后,两人的视线终于真正地相对在一起,嘴唇上停留着对方的温度,眼里停留着对方的模样,即便脸上挂满了泪痕,但嘴角依然相顾无言地微笑着。
穹顶的空洞上传来了催促的讯号,雅莉尔从这场独属于两人的舞会中清醒过来,拉着几乎是同时清醒过来的莎蕾娜向着场地外跑去了,在一连串啪嗒而脚步声后,场地里那些后知后觉的达官贵人们才逐渐面面相觑地抬头。
最后在来自司仪官的号令之后,这场重冕仪式的最后一项议程失去了圆满结束的机会。
“卫兵!拦住她们!”
黑白的司仪官长袍全然没有阻拦住思阮希的骁勇善战,手中摔落的酒杯被一把从半空凝聚出的黑剑代替飞速地向着两个逃跑的人跟了上去。
不过阻碍也如预定般出现,莉丝伯兰怀里抱着琳娜从穹顶上飞身来到她面前,然后不紧不慢地放下那个搂的紧紧的,但却依然紧闭双眼吓得发抖的琳娜。
“我不愿伤害庶民,请退下。”
“嗯?我被认成庶民了吗?奇怪呢。”
与悠然自得的话语相对的,是忽然抬起的手臂和怒涛般涌起的大理石地面,巨大的轰动和巨响让那些国王或者贵族们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被漫天沙尘弄的措手不及的思阮希,还有腋下夹着琳娜朝莎蕾娜和雅莉尔方向汇合的莉丝伯兰。
“呼……不行呢,看来以后要加强锻炼了唷。”
常年与跑步断绝关系的她没跑出几步就已经累的不行了,怀里夹着的琳娜也几乎滑落,最后两人只能先暂时停下脚步休整一番。
“你先跑去找她们,顺便在帮帮忙哦,我相信你的魔法哟!”
她依然那样平和地笑着,拍了拍琳娜的肩膀就用一抹微笑向她告了别。
与她计算的不错,在琳娜不舍回头的下一秒,一把闪烁着黑红色可怕光芒的剑痕就从逐渐平息的沙尘之后袭来,最后在她抬手间的淡蓝色光幕阻拦下化作了点点幽兰的星辰。
“看来,你是最厉害的一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