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莎贺蕾特点点头，程度很轻看起来不像是很认同，但其实只是单纯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对这样明显是在安慰的话到底有没有好些。
思阮希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毕竟从墙边伸手要够得到莎贺蕾特坐着的地方去还是有些远，但她最后还是成功了，即便这个动作对另一边被烧伤的身体会产生撕扯般地疼痛。
忽然的抽泣声让在场的两人都有些吃惊，那声来自莎贺蕾特喉咙里的抽泣，像是象征着堤坝被冲毁的第一束水流一样，成为了此刻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我刚刚是……怎么突然一下哭出来了，还哭的这么丢人，一定会被说的吧，但是怎么还忽然来帮我擦眼泪……也不说话，看不见表情，不敢转头过去，而且就算转过去也会因为眼泪看不清楚吧。
真烦人……明明没有想哭，眼泪自己就掉下来了。
“不怪你，你没事就好了，要休息一下吗？看你有些……憔悴？”
这是掩饰不了的东西，即便是陌生人也可以看出来一个人好好睡觉和哭了一个通宵的区别，更不要提是曾经朝夕相处的师父。
可是即便看出来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徒弟因为自己那么伤心，我也不能点出来，第一是自尊心，莎贺蕾特这孩子最看重这一点，其次就是如果说出口会让她以为自己在责怪她吧……这个孩子总是听话的让人有些难办呢。
“是有一些……”
明明都已经尽最大努力让声音不颤抖了，怎么还是……烦人的哭腔，好羞耻……但看起来师父没有骂我的意思。
“要睡会儿吗？旁边有床。”
“不用了。”
于是话题有一次回到了沉默，莎贺蕾特缓缓地摇着头，可是无论怎么控制，眼泪都止不住，抽泣声也从一开始的一声到现在间间断断的越来越频繁。
她看起来有些放不开，是因为哭的原因吧，在我面前连哭都不能哭的痛快，是我以前对她太严格了吧，那时候其实只是想要她知道眼泪不应该因为痛苦而落下，但现在这样的泪水，就是该落下的泪水。
感觉好对不起她，明明是个这么听话的孩子就不应该太严厉，响鼓不用重锤敲的道理吧，因为我现在让她在我面前畏首畏尾……真失败呐，我这个师父……
看来不需要做些什么改变一下……我这个大师父的架子，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毕竟往后的日子应该是连法官也做不了了，到时候拿着补贴到某个乡村赋闲其实挺不错的吧，就是少了只手有些难办……
要是她能一起来就好了……
但那样会误了她大好前程的吧，今年才二十多岁，最年轻的圣骑士可不该在这里止步，到时候怎么搪塞过去就放到那时候再说了。
先着眼现在吧，这孩子……该好好发泄一下了。
“不睡觉的话……想哭一下吗？我不会怎么样，其实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拘束的……一直都如此。”
思阮希很少有想最后这句话一样没有底气的时候，但或许也正是那些表达真正情感的话才会说的有些没底气吧，刻意的小声反倒没有让这句话被忽略，反倒是显得格格不入而被莎贺蕾特注意到了。
但好在现在的她还体会不到“一直都如此”的含义，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个加深程度夸张形容词。
哭一下吗？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师父的口中听到哭一下不会怎么样这种类型的话，感觉突然变了好多，是单纯的为了安慰我的特例吗？但是总感觉有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情感笼罩着自己……
温暖，安心，最重要的是……这种感觉让我好想哭，真的可以……不用拘束的哭吗？
莎贺蕾特抬起了自己的眼神，满载泪花的粉红眼眶对着那坐在阴影里的思阮希，她能从徒弟的眼睛里看到很多明显的情感，不过最重要也是她最看重的一个感情就是疑问。
思阮希当然知道在疑问什么，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莎贺蕾特有些措手不及，难以置信，可是这恰恰说明了莎贺蕾特还能被自己打开心扉。
所以，现在就差最后一个毋庸置疑的行动来告诉她真的没必要忍受了。
于是思阮希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向莎贺蕾特伸出只手，示意她往自己这边坐过来些，然后等到她随便抹了抹眼泪坐过来的时候，思阮希伸出单臂搂住了莎贺蕾特，那只手很温和地搂在她的后颈上，缓缓地让莎贺蕾特放松下身子，然后躺到自己怀里。
她没有反抗，虽然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但随后便大脑一片空白的跟着师父的臂弯躺到了她怀里，最后思阮希靠在了先前的枕头上，而怀里静静躺着那个有些发愣的莎贺蕾特。
“哭吧……”
耳语般地轻声后，思阮希用那只单独的手轻轻盖住了莎贺蕾特的眼睛，没有完全的捂住也没有离的太远，而是刚刚好睫毛可以碰到的程度。
最后在简短的发愣之后，莎贺蕾特终于决堤一般地哭了出来，在思阮希的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腿边的床单，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愧疚，此刻的她远远比昨夜要哭的剧烈。
明明是在师父面前……
但现在没必要拘束了吧……那为什么昨晚没有面对师父的时候也没现在哭的剧烈呢？这或许不是个有答案的问题。
此刻整个房间里除了莎贺蕾特的哭声没有其他的动静，她的哭不像是那些撒泼打滚的人，而像是一个扑在母亲怀里的大孩子。
思阮希一边搂着哭的莎贺蕾特，仅剩的手正在她的脸边帮她把哪些挡住的头发扒开，让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不至于把头发也沾在上面。
看到莎贺蕾特接着哭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思阮希又用手轻轻摸着她后颈的头发，红色的发丝缠绕在手指间，那并不是纯正的红色，而是想偏紫色的红，有些类似于栗色。
“我，我不会……”
莎贺蕾特哭着哭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哽咽和抽泣的嘴里说不出完整可以辨认的话语。
“慢慢说，别着急。”
思阮希的手又变成了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和的语气并没有给莎贺蕾特压力。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她奇迹般地忍住了所有的哭腔，完整的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然后缓缓地从思阮希怀里直起身子，在她有些不解的目光中站起来，走到了离床边有点距离的位置。
那眼眶里即便满载着泪花，可是却掩盖不了她此刻眼神的坚定。
她毅然决然地抬手挽住自己两边的头发，最后拢作一束握在左手里，右手缓缓放下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位置——持剑的位置。
随后赤色的火焰迸发缠绕，那把熟悉的烈火巨剑又出现在了她手中，轻巧精准的挥舞后，火花骤然消逝，原本及腰的纷纷长发在赤色的火光里翩翩飘落。
“莎贺蕾特……你……”
思阮希有些惊讶，这样的一剑……或许是在表示某种决心。
看着师父，她彻彻底底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尽管眼眶是粉红依然没有消退，但她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