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莉尔劝不住她,虽然手一直抓着她的黑色衣袖,但因为她的伤势也不好强硬的把她拽住,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莉丝伯兰朝着前面走,但每走一步,那面前的草地上都会明晃晃地滴下几滴鲜血。
然后迟缓晃晃悠悠的脚步又踩在那些血迹之上继续向前走去,莉丝伯兰捂着伤口掌心幽幽蓝光流淌,然后脚步一步步恢复了正常行走时的振作,那每走一步都会晃荡出来的血珠也在一滴一滴地减少。
“你还要去吗……”
莉丝伯兰回头对着雅莉尔轻轻地笑笑点点头,是那种面对孩子的笑容,慈祥且温和,让雅莉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此刻正在一场殊死对决的战场上。
“……注意安全。”
雅莉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而且即便劝住了也是对琳娜的一种不负责任,于是只能任由她向前,最后雅莉尔终于松开了一直扶着她的手,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双手开始在半空挥动着。
看样子像是在对着空气作画,但在莉丝伯兰自己的眼里此刻她正在准备动用体内所有的巫术与魔法,无论如何,她不能让琳娜彻底陷入这样的癫狂状态,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压制她。
于是矛盾也就显而易见了,莉丝伯兰现在需要在无法战胜的莎贺蕾特的攻击下压制住一个同样不可战胜的琳娜,而且琳娜的存在还制约了莎贺蕾特。
于是要达成压制琳娜的目的就无异于同时与两人对抗,她知道这不可能,但如果赌上些东西,自己也不是无法到达那样的高度。
那么……赌上这幅身体存在于世的证据,赌上这本就残缺的生命,赌上这一世黑袍魔女的名字。
“以我为名的星空,将以我的命运编织——于是,请夜降临吧!”
伴随着她的法杖在指尖忽然闪烁出现,她举起了握住法杖的右手指向了天空,随后一束星光汇聚而成的河流迸发向着天空逆流而去,最终几乎化作了一支星辰的箭矢消失在了仰望之人的视野之中。
而就在那只箭消失的下一刻,天空像是被从中间击碎了一般,荒唐地从箭矢消失的地方崩解出无数破碎了的镜子一般的碎片,然后那裂隙越来越大,最先开始破碎的天空变成了无数白昼的碎片开始向下坍塌陨落。
“天空……碎了?”
雅莉尔抬着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此刻的蓝天,那些剥落的碎片在下坠的期间都化作了星点的光粒随风散去,而最让她难以置信的就是那破碎的天空之后是无尽的夜幕。
好像白昼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论一般,在那朝阳带来的光明之后是一直存在着的黑夜,最后伴随着整片天空的腐烂和崩塌,黑夜不可思议地降临了,与此同时的还有和真实黑夜一样的漫天星海。
“众星,向我颔首。”
莉丝伯兰祝圣一般地呼唤着,接着法杖在空中有规律地开始绘画起来,而地面上的动作居然真真切切地号令到了天上的星座,星辰与星辰之间跟随着法杖的动作被光河链接了起来。
最后,莉丝伯兰用一套娴熟的动作收尾了这场星空之上的作画,一道错综复杂但却处处透露着和谐美感的银白法阵覆盖了整片夜幕,像是一个鸟笼一般沿着地平线笼罩了整个大地。
“会有点痛哦,琳娜……”
莉丝伯兰耳语似的自言自语着,接着法杖轻轻地向下一指,夜幕以及此刻宏伟的星阵陨落般地沿着法阵的纹路爆发出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光束。
像一座倒置的平顶金字塔一般法阵爆发的光束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由大到小,最后在琳娜和莎贺蕾特缠斗的地方聚集为了一圈光芒最耀眼的区域,而在这之中的两人此刻正体验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先生!先生快停下!”
不属于这几人之间的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而且拖长的语调让人明显的听得出来越来越近了,最后雅莉尔看清了那个人,是一位身穿金边白袍的魔法师,但和那些自己的敌人不同的是他此时没有要对几人动手的样子。
“先生!这样你会……”
“你是谁?”
雅莉尔打断了他祈求般的呼唤,这个魔法师赶紧把慌张的脸转过来语速很快地解释到:
“我是莉丝伯兰先生曾经的学生之一,现在先生她正在以崩解自己肉体为代价驱动这座法阵!必须快点阻止她!”
崩解肉体?那不就意味着死吗?莉丝伯兰这算是堵上性命在压制两人,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让她继续做傻事,但巫术的躯体连轻微地靠近她都会有剧烈的灼烧感,根本无法接近。
“先生!!!求求您!快停下吧!您的身体已经……”
学生的话说了一半,因为他的阅历还不足以让他能使用语言描述眼前的场景,莉丝伯兰身上那些伤口开始向外涌溢出深色的星云,那些从伤口冒出的星云想一条条从她身体里流淌出的黑色长河正诡异地流向天空,却在中途化作烟霾消散。
如果再不阻止莉丝伯兰,那么她的整个身体都将会化作星云最后消散。
“哦,是你呀……抱歉,我暂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
“先生!我的名字不重要!您快停下,我们不想看着你就这么葬送自己的生命!”
莉丝伯兰回头看着她标志性地笑笑,这个笑容时至今日还在教会被很多魔法师前辈们称为“莉丝伯兰的微笑”,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负担,走起路来甚至有些轻快。
“不,孩子,这不是葬送。”
“那,那您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您没必要为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战斗付出这些!”
莉丝伯兰转身,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和半边偏过来的头对他轻轻的回答到:
“为了能在尘埃落定后在熟睡的她耳畔悄悄地说:早安琳娜。
为了这些,我甘愿如此。”
她的步伐看起来明显越来越快了,但一直都保持为某种优雅的走路,但和那步伐一同加快的还有她身上那迅速恶化蔓延着的黑色星云,一直到莉丝伯兰走进通向那两人的灌木林前,她的背影已经被黑雾笼罩了。
最后她终于变成了奔跑,不顾一切的奔跑,即便腿脚也已经开始崩解,但好消息就是她现在已经抬头看见了在光柱之中痛苦挣扎的琳娜。
她喘着粗气,身体此刻已经崩解地不成样子,双手此刻已经化作了两团星雾,接着是双腿的崩解终究还是让她跌跌撞撞的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她黑黑的瞳孔像是抓住了死前最后的生命稻草一般紧紧盯着半空浮着的琳娜,她身上的黑白光芒已经几乎消失,看起来也已经和熟睡的孩子一样了,安静祥和地沐浴在逐渐散去的星光中。
最后的最后,和先生在梦里相见着的琳娜在最后一阵轻柔的流风怀抱中缓缓地降落到地面,此刻天空的巨大法阵已经褪色般地消失了,整片夜幕和星空也好像是被涨潮的白昼彻底掩盖一样的安静的回到了幕后。
此刻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琳娜,她睡的很香,朝阳依然挂在天边将驱散寒意的温暖朝阳洒向大地和琳娜的身上,而在她的身子底下,正轻轻的压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
上面有着熟悉的味道,款式也是琳娜熟悉的,最重要的是,上面甚至还留存着那个熟悉的温度。
一切都好像她还在一样,但一切……都已是,她来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