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向琳娜保密吗？”
雅莉尔躺在莉丝伯兰的大腿上看着她群星一般的躯体和白昼交相辉映在一起，那是一张看不清的的脸，被星云笼罩着，被星云组成着，唯独长长披在后面云雾一般的长发还显露着轮廓。
雅莉尔此时正趴在她的大腿上无声地恸哭着，那是一种失去声音的悲伤，像是海浪轻轻的一次一次冲上岸边又一次又一次退回到海底的无力，像是花瓣在时间的转瞬即逝中凋谢枯萎的遗憾。
“什么事？”
“我还在这件事，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吧，总之就是不要告诉她什么，就算她问起来就沉默啦……这孩子会理解那种意思。”
在这种方面善解人意的琳娜莫名让莉丝伯兰有些心疼，跟着自己这么几年来自己没有给过她什么好的生活，一些时候温饱都难解决，但偏偏这孩子还有这样的共情能力。
要是琳娜能没心没肺一点就好了……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雅莉尔的哭声特地为此停了停，向上看着天，眼神穿过了俯瞰着她的莉丝伯兰投向了没有尽头的天际。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要和你解释也不好解释哦，嗯……总之你就当我和琳娜之间调情的小把戏吧。”
雅莉尔点点头，现在能一身轻松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应该就只有假死的莉丝伯兰了，然后雅莉尔又把头埋在了她的腿上继续哭着。
那张坚强的脸上掉下来的泪水总是那么让人意难平，莉丝伯兰没有阻止她，只是轻轻的在她哭着的时候和她说着好似旁白一样的话：
“你也不用那么贬低自己啦，至少你要想，你对于莎蕾娜而言也是她爱着的人呀，而且她对你的爱和你的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没必要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有些时候，接受对方为自己的付出，甚至呀，和她撒撒娇也会更好哦。”
莉丝伯兰说着把那只不怎么能看见的手放到了旁边的琳娜头上，帮她把那些被汗水浸湿的紫色发丝一下一下地捋顺，心里不自觉地感慨：
自己身边这些小姑娘，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要强。
“要记住一点，雅莉尔。
无论你再怎么一无是处，也不能忘记在她的眼里，你就是她的一切唷。”
她的话其实是把前些日子雅莉尔的一句话引用过来了，雅莉尔对这句话也格外有印象，现在再被提起让她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重冕仪式前自己的那天。
重冕仪式快要开始的前几天，也就是莎蕾娜苦苦等待着雅莉尔从花园里现身，但最后就连第三个承诺都食言的那几天。
雅莉尔其实很不想麻烦别人，虽说她知道莉丝伯兰肯定会帮自己救出莎蕾娜这个忙，但她还是难以开口，以至于最后说完了整个在重冕仪式救出莎蕾娜的计划后她坐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看起来很后悔，但要说真的要让她重来，面前来自莉丝伯兰的帮助又是她拒绝不了的。
后来莉丝伯兰留她到了夜里，然后把她叫到木屋附近一处林中的空地上和她彻夜长谈。
“我其实蛮好奇的，你对自己之于莎蕾娜的这份感情有过一个定义吗？”
这是莉丝伯兰开口的第一句话，当时的气氛很清醒温暖，没有冬天的样子，但这个问题的确把雅莉尔从和莎蕾娜暧昧不清的暖夜里拽回了有些凉飕飕的现实里。
矛盾，是心底唯一的感受，但带来这样感受的，不是唯一的矛盾。
“……没有。”
早就料到这孩子会这么说，其实谁都看出来，她自己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以她的性格很难接受这件事，而且再加上莎蕾娜与她都是女孩子，这份感情的接受就更加困难了。
“那你想现在想想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嘛……循循善诱的话有些过头了吧，但是……和这样善解人意的人说话总要轻松很多。
于是雅莉尔轻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把脚缓缓地蜷起来两只手抱住腿把半张脸埋在了膝盖后面，看着在夜色下朦胧墨绿的草地，视野好像变成了一副等待星星降临的漆黑画布。
“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奇怪呢，但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只用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就好咯。”
虽然没有转头看，但她感觉得到莉丝伯兰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但和那些别人的眼神不同的是来自她的眼神没有给她带来局促感。
“如果莎蕾娜离开你，或者……离开这个世界，你会难过多久？”
莉丝伯兰的话没有了语气词，让雅莉尔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但这个问题的确问到她的难处了，对于答案，她甚至没有头绪。
“不用着急回答啦，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哦，但如果你困了就要另算咯。”
“大概……比一辈子短一点的时间。”
这个回答有些不太准确，但的确是雅莉尔现在能想出来最贴切的回答，比一辈子短一点，那是短多久？
但莉丝伯兰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那剩下的时间会开心吗？”
“……不会。”
那么答案也就很明了了，莎蕾娜如果真的惨遭某种毒手或者离开她，那么给雅莉尔带来的将是一生都难以治愈的创伤，那样的创伤虽然不至于让她声泪俱下一辈子，但远远足以让她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什么是幸福了。
“嗯，我知道咯，那下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任何阻拦，你会和她走到白头偕老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其实性质和直接问我爱不爱莎蕾娜没有区别吧，但这种问法的确能把爱与不爱这个模糊的观念变成一个我能够回答的问题。
“大概……会吧。”
也许是这样旁敲侧击的问题让她心底那层层叠叠的防备和傲娇没有发挥作用，对于这个答案，即便是自己以后后悔想要反驳，倘若真的问问自己的内心，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所以这就算是迷迷糊糊的向莉丝伯兰说了自己喜欢莎蕾娜了吧……其实接受这个事实，好像也没什么太让我反感和抗拒的地方。
相反，那些日日夜夜撕扯着我灵魂的矛盾好像在这一刻也有些消停了。
“我也知道啦，小雅莉尔做的很好哦，这些答案我能感觉到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唷。”
会不会让这个孩子怀疑我有什么读心术的能力，这样会有些不信任的吧，但她能真的把这些问题说出口就真的很了不起了，毕竟我可是预想过一些不好的展开。
比如雅莉尔没有敞开心扉依然不愿意正视之类的，但从现在看来，这孩子心里那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受伤的心已经在逐步被解开了。
其实很多时候都这样吧，心上的伤口其实早就愈合了，制约那颗心的其实是为了治愈伤口而现在却变成了阻碍的层层绷带。
“那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咯。
你愿意把你的答案告诉她吗？”
雅莉尔回答先前那两个问题的时候半边脸其实一直都埋在膝盖后面没有动弹过，只有晚风轻轻地把她那许久没有打理的发丝吹的像一片淡淡的云彩。
而现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却把眼睛微微地睁大了一些，像是发呆一样的看着前方，嘴唇也静静离开了膝盖上的长裙布料，小小的张着，像是要开口，又像是要闭口。
把这些回答告诉莎蕾娜的话……
……其实就是问我想不想和莎蕾娜表白吧，其实都到这种程度了再多的话也显得和掩饰没区别了，但说和做之间还是有很大距离，我可不确定我能开得了口和莎蕾娜说这些话。
而且这些话要怎么和她说清楚才能不让她理会错意思也是个需要下功夫的地方。
先给莉丝伯兰一个肯定答复吧，具体怎么说……那是未来出给我考虑的问题。
于是雅莉尔轻轻开口回答，让她觉得诧异的就是，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总觉得有种特别的感情驱使着她笑出来，最后她就微笑着，那本是一片沉寂的漆黑视野，此刻也像真正的画布一样遍布了色彩和春光。
“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