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在这多久啦呀?”
“五年,您没有要的就快些回家,天要黑了。”
也许是为了应付这些好奇的人们,菈休梅拉在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这总说话的方式,语速快的像落雨一样,语气平坦地像冰面似的,以至于就连关心的话听起来也冷冰冰的。
“再多坐坐嘛,话说你这些奇巧的小物件都是那里弄来的?”
这时的杂货店还有些许简陋和潦草,柜台里摆着的物品大多没有分类,杂七杂八地放在一起,有些药瓶还有些魔法或者巫术的法器,这一眼就能看尽的柜台反倒有些让人琳琅满目了。
“要么收破烂收的,要么自己捣鼓出来的。”
重点自然是后半句话,她现在已经有些小骄傲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是一个巫师这样的身份了,虽说这个身份不算太光鲜亮丽,但这可是维斯佩拉,而且学会这些东西都还是自己自学来的。
她常常用那些小物件换取一些旧书,历史很久远,是霍洛姆王朝的遗物,那时候魔法和巫术还没有分化,这些书刚好满足了她黑百通吃的需求。
“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唉,怎么就来了这地方……”
老婆婆叹着气,深深的眼窝对着枯寂的天边。
“……天真的要黑了。”
菈休梅拉庆幸,这个老婆婆没有一直纠缠着自己,和普通人打交道远远没有自己小时候那样想的简单,只能说无论待见不待见自己的人自己好像都不太愿意交流。
天果然照她说的,没等老婆婆背影消失就已经让昏昏的夜将她的身形彻底吞进了黑里,其实要说不打交道让她一直坐在店里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反感。
主要的是……今天是不一样的日子。
捕梦网……都挂成一片了,大概够了吧,然后就是法阵,魔药,触媒……烦死了,要是弄不成功我就把这些东西都砸掉!
哼……
她怀疑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人,居然会因为准备的措施太复杂而自己和自己生气,不过好在一切到最后都还准备的七七八八,至少该有的都有了,于是现在剩下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睡觉了。
“用梦做能源,要是失败就要变成傻子了。”
她倒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木床上,怀里抱着一大个布偶和它自言自语着,抬头看向挂满天花板的捕梦网,编织这些东西当时可是废了她不少心血,就连上面那些挂饰也有要求,整个仪式她感觉就是这些小小的捕梦网最费精力了。
“那么,好梦。”
她把脸增到大布偶熊的脸上,其实看不出来那是熊还是什么动物,而且还有很多补丁,不过洗的倒是很干净,褪色的棕色布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她就这么迅速的进入了梦乡,她本来睡眠并不好,觉轻还失眠,晚上要是有个什么动静是立刻就会醒的,她记得自从姐姐离开自己就是这样了,一直没好好睡过,后来或许是习惯了,于是这么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深度的睡眠或许勾起了她来自记忆深处的片段,姐姐的怀抱出现在了梦里,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直抱着自己,一整夜也没有松手。
她睡着后,身旁的仪式悄然启动,捕梦网发出莹莹的紫色光芒,让那白色的法阵一同浸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清幽的紫色。
无梦的冗长睡眠里,她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这五年来自己为了姐姐所做的一切,审视着五年,自己居然奇迹般地没有那怕一瞬间后悔或者厌烦过。
即便现在回望一开始自己有这个想法时,她都难以置信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让死者复生,让自己的姐姐回来。
也许是从小就与世隔绝,自己对这种一听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居然有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她记得一开始自己在一座旧王朝的废弃图书馆里寻找相关记载的时候好几次饿了只能吃木屑。
现在看来这一切至少都没白费。
捕梦网不捉自己的梦境为整个仪式提供能源;精灵国的永恒之花用来承载有关姐姐的记忆,还有自己的想象,最后成为姐姐的人格;各式各样的炼金和魔药用来复制自己的身体……
一想到这些都是出自自己的思考而不是从那本书上照搬下来的,她就不由自主地心生一种骄傲。
时间在平淡地流淌着,就这么安安静静流到了夜里。
“呼——菈休梅拉,起床咯。”
清浅的睡眠忽然像被雷声惊醒了一样,即便现在困倦感依然魔爪似的笼罩着她,但是心底的激动已经彻底压过了这种情感。
莉休梅拉正轻轻用手帮她把睡乱了的头发抚到耳后,眼神温柔地像海底的暖流包裹着她。
“姐……”
还没等后面的话说出来,她就被一个自己梦想过无数次,怀念过无数次的怀抱搂住,没有灯光,没有月色,只有夜色在两人的眸眼间温柔着。
她哭的无声无息,这是小时候就有的习惯了,换做是别人或许会觉得她并不算太伤心,但是对于姐姐而言,她知道妹妹是个大笨蛋,很多时候就算要哭也不会哭,应该哭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在原地一个人慢慢消化。
所以,每一次妹妹掉眼泪,对于莉休梅拉而言都是一次要被封存在记忆里的画面。
“都长这么大了。”
两人此刻的瞳孔各自一边成为了澄澈的金色,和菈休梅拉设计好的一样,维持姐姐意识就要依靠这只眼睛把自己的回忆每一刻传达到姐姐的心里。
“今晚想哭多久都可以,哭累了再睡,我会一直都在的。”
或许是自己想象现在的姐姐人格的时候太过于自私了吧,把她想成了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成熟知性……几乎不可能有人不喜欢的性格,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姐姐爱自己。
果然是太自私了吗……明明说好要让最真实的姐姐回来的,自己却在里面加了这么多自己的欲望。
虽然说欲望也过分了,但是要说不是欲望,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语了。
“其实重逢的泪水是最复杂的吧。
委屈或者悔恨,喜悦或者难过,又或许所有的情感都有,我猜你现在就是这样的。”
菈休梅拉在她的怀里轻轻点点头,但哭声没有停下,看起来总是让莉休梅拉觉得很可爱。
“姐姐……”
猫叫似的小小声音从怀里传来。
“怎么啦?”
“欢迎回家。”
"……嗯。"
姐姐浅浅笑笑,轻轻绕着妹妹的发丝,夜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