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凯米莉,这座小小的教堂自然是约束不了她的,更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凯米莉公主了,现在每个人再见到这个小姑娘时,都应该称呼其为凯米莉女皇。
凯米莉父亲,也就是高卢王国的国王,他的死几乎是毫无征兆的,没有病痛,没有事故,就这么简单的躺在床上寿终正寝,并在弥留之际留下了书面的王位继承指示。
所以即便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加冕仪式,现在的凯米莉也是默认和公认的女皇了,不过无论是女皇还是怎样的身份,凯米莉这个名字所象征的人也依然是个没点成熟样子的小姑娘。
以至于日夜陪在她身边的侍卫坎妮菈都一时半会儿觉得这个改口有些别扭,但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些称呼上的小事的时候,女皇殿下正处于一种谁说都不听的大小姐发脾气状态。
起因就是老国王的书信里已经写了不需要劳烦现在的女皇陛下不远万里来参加葬礼,但毕竟只是一纸遗书,怎么都拦不住去意已决的女皇陛下。
坎妮菈其实早已放下了规劝的可能,陪在正准备上马车的公主的身边,不过就在这样的时刻,教堂里那位长不高的神父大人还是忍不住开口和初出茅庐羽翼未丰的女皇陛下摆明了利害关系。
减去那些冗杂的解释,神父大人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老国王表面上是不想耽误女儿在教堂的学习,但实际上,老国王还是老国王,真正的原因是想要保护自己女儿的安全。
因为按照正式的王位继承传统,和凯米莉有同等继承权的兄弟姐妹们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偏偏老国王直接跳过了议会选举的阶段,直接把王位传给了在议会选举中毫无优势可言的凯米莉公主。
如果这次回国,不要说是参加葬礼这样直接正面的交锋,在明白事理的人眼中,从女皇陛下踏出教堂里自己房间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处在了一种随时可能遇害的危险处境中。
最后神父大人果然不负众望地根本动摇不了女皇陛下的决心,只能转头交代好坎妮菈,毕竟现在出了这扇门唯一能够保护并且能够绝对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这位名下的大将了。
最后坎妮菈留下了一个坚定如同宣誓般地眼神后马车便逐渐加速地驶离了教堂。
回国的路途不算短,虽然在高卢王国皈依教会之前就是邻国,但两个国家之间都算得上幅员辽阔,此次赶往都城要得上十天左右的路程。
刚一出发其实坎妮菈就感到了一阵压的她难以喘气的负担感,毕竟就凭自己这个会一点拳脚工夫的莽夫身在异国他乡,却面对的是在这个国家最顶端的一群人的围追堵截中保护一位女皇。
怎么想,都对自己这个骑士团里的小小军官太过勉强了。
但既然路途已经踏上,凯米莉也正在自己怀里回忆悼念着老国王,自己就不能松懈那怕半点。
这些天来的夜里她都几乎不敢合眼,每每困到不行的时候都会让自己信得过的几个随行士兵把车厢保护好,封闭上所有能够封闭的窗口和缝隙,然后让凯米莉多少多少分钟之后叫自己起来。
就这么靠着断断续续的浅度睡眠熬到了到达都城的那天,可是目的地的到达更加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了,于是在最长的一次两小时连续睡眠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陪着女皇陛下下了车。
欢迎的阵仗很大,丝毫看不出这居然是来参加葬礼的一批人,虽然老国王正式的葬礼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仍然有很多怀念的国民们组织集体的追悼仪式,让坎妮菈觉得现在全国上下估计只有这座皇宫里面是洋溢着快乐的。
女皇陛下大驾回国的消息自然是传的满城风雨,十天左右的路程给了这些亲戚们足够的时间准备欢迎仪式还有虎视眈眈那顶王冠的计划。
虽然现在皇冠还在高卢王国最高级别的一座教堂里等候着加冕仪式的举行,但谁都知道真正地皇冠要从这个看起来青涩可爱的少女头上取得。
凯米莉显然不太能够体会到当时神父大人苦口婆心对自己嘱咐的那些话,刚下了车就把坎妮菈甩在很后面一头便窜进了家人和兄弟姐妹的怀抱之中。
女皇陛下正很开心的和小时候的玩伴们打招呼,虽然她才离家不久,但这些玩伴们确实很久未见的,这些普通的皇室家庭的孩子们早早的就开始了根本看不到头的学习生涯,而凯米莉还在国王和皇后的溺爱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所以老国王的担心也有了更多的由头,毕竟谁愿意看着一个明明是同一起跑线但却是最笨蛋的家伙夺得冠军。
坎妮菈看着着光鲜亮丽的一切在满天的号角声和奏乐声中进行,已经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靠近凯米莉的人的表情和眼神。
想要从人脸上微妙的表情看出到底是谁打算害她,可是这样看了半天也好想没有预想中的目标,在最后眼睛看的发干发涩而闭上眼恍惚间的时候她才忽然傻傻的意识到。
要是行凶的手段这么低级那还怎么算得上皇室家族出身的贵公子大小姐们?可以谋杀女皇陛下的方法数不胜数,而对于这些翻手为风,覆手为雨的家伙们而言这些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不要把精神浪费在这些愚蠢的地方上,一定是困傻了,但愿这些家伙能不要这么早就动歪心思好让自己有时间睡上满足的一觉。
可是正在她还惦记着这场天方夜谭似的休息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床前。
“看你眼皮都打架一早上了,今天我哪也不去,就陪你在房间让你睡觉怎么样?”
能受到女皇陛下如此程度的恩典换做一般人已经算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了,但坎妮菈摇摇头下意识的就想拒绝,毕竟作为一国之女皇一整天地陪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闷在房间里,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一件涨面子的事情。
可是谁叫凯米莉就是这样的性格,现在没了约束,她的决定和嘴里说出来的话就算的上是女皇的意志和命令,于是坎妮菈也只能没脾气的躺在女皇陛下华丽到令人发指的床上一下子便栽进了梦乡。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成了凯米莉的独处空间,面对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布置,那些华丽的装饰她一点都欣赏不来,只能半仰着头看向投进暖阳的窗外。
高卢的位置要偏南一些,已经到了冬天的尾巴,阳光成为了天地间的常客,把明媚献给每个依然在世的人,而这,也让那些逝去的人,那些被牵挂着,但却阴阳两隔的人显得更加可怜和可惜。
逢人就笑的凯米莉就在这样的大好风光里坐在床边捂着脸尽量小声地哭了起来,她不想吵醒坎妮菈,她其实一直在她面前装作一种看开了的表情,想用谁都能理解的成为女皇的快乐掩盖自己的思念和悲伤。
可是到头来不仅被这层自己根本不在意的身份束手束脚,还让自己丧失了像曾经的每一次那样扑在坎妮菈怀里大哭一场的资格。
也许自己就真的和妈妈说的一样吧,总是不明不白地胡乱一通,然后幡然醒悟时只发现信任的人产生隔阂,熟悉的人开始疏远。
“咚咚咚——”
房间的大门被女仆十分不和时宜地敲响了,坎妮菈赶紧拿了手帕抹了抹眼泪和鼻涕,带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眶从房门里探出了头。
发现是自己一位已经想不起名字的哥哥给自己送来了一瓶红酒。
并贴心的告诉自己:
“女皇陛下享用的时候一定要缓慢地入口,然后让酒浆在口腔里停留地足够久,好好的品味那富有层次的味道,着急下咽,是对如此珍贵的亵渎呀。”
语气有一种年纪轻轻的凯米莉说不出来的奇怪,但可能是这个哥哥就是这样的说话方式吧,于是强颜欢笑地收下酒后又回到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这瓶酒打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