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莉丝伯兰之前」
今天是思阮希出院的日子,按照她再住院期间的想法,这一次出院她就不会再回到教会了,无论是曾经的司铎或是现在的大法官,这些背负在思阮希这个名字上的东西已经让她太累了,所以借此机会她也应该给后继者让出位置。
而在她的想法里,自己这个大法官的位置最中意的后继者便是莎贺蕾特,她的学习能力在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年轻人里是最优秀的,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质都足以胜任这个位置。
她承认自己这个在别人眼中身居高位的大法官自然看不见那些人间烟火,那双短浅的视线里也只有装下自己这个最看中的徒弟。
不过莎贺蕾特没有让她这份眼光被辜负,从最年轻的精英骑士到最年轻的圣骑士,这一路上思阮希看着她一步一步从来没有依靠过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有些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莎贺蕾特有些太拼命了,一些东西就连自己都没有心情去改变而她却愿意不顾一切都去想办法去改变,前段时间圣女被劫走的混乱里她甚至差点因此送命。
思阮希回忆着这个自己最引以为傲却也最放心不下的徒弟坐在医院的门外石凳上,她在等莎贺蕾特来看自己,昨天两人说好要一起出院,可是忽然间的一些公务让莎贺蕾特迟到了。
思阮希就像个空巢老人似的坐在那里眼里满是岁月酿造的欣慰,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能够等着自己这个徒弟因为公务抽不开身而迟到,好像就这么在时间的涟漪里扑闪了几下睫毛,莎贺蕾特就已经从那个小年轻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圣骑士了。
“师父,抱歉,我来晚了。”
也许是那些回忆沉醉了思阮希的视线,等到莎贺蕾特捋着那头因为跑动有些乱的发丝才忽然发现她早已站在了自己眼前。
“不晚,来早了的话还让你等着无聊。”
思阮希起身眼神直直的就落在了莎贺蕾特那漆黑的右手上,她没有带自己送她的那双手套,或许是忘了或许是她并不在意这个自己曾经十分介意的东西。
红发女孩低着头察觉到了这双明锐的眼睛,赶紧有些不自然的背了背手生硬地把话题扯到等会儿午饭上。
“等会儿……吃点……”
“莎贺蕾特。”
她那支支吾吾的话语被一声自己名字的呼唤打断,她知道一旦师父开始叫自己名字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话都是严肃的了,于是就像昔日无数次被罚站训斥那样,莎贺蕾特忽然挺直腰板站好了望着思阮希等候发落。
结果看到这一幕作为师父的思阮希却先笑了,那笑容就和此刻晚冬的暖阳一样灿烂且难得。
“……相处的很好,不是吗?”
自从上次将自己体内的巫术之龙米亚尔达转移到了莎贺蕾特的右手上已经过去了一星期左右,看起来没有出现她担心的那种排异或者米亚尔达和宿主的水火不容。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思阮希会忘记当初看见自己体内的黑雾笼罩到莎贺蕾特手臂上似的痛苦,她最了解自己的徒弟,她从没见过莎贺蕾特因为疼痛而哭泣,而那次是第一回,黑雾在手臂上凝结的过程莎贺蕾特几乎是跪在地上留着生理眼泪度过的。
“没什么大碍。”
她说着还不忘记在师父眼前捏了捏手好显得自己想当健康,然后思阮希就行云流水地一套动作十分自然的牵上了那只手一起肩并肩向着医院外走了。
“师父……”
“怎么了?”
“没有……”
在另一侧空空的袖管正于温和的风中轻轻荡着,好像从那袖口里能流出春天,围绕着两人将两人脚步所踏过的痕迹都布满了来自回忆的繁花。
莎贺蕾特于是就这么一路脸红着到了饭桌前才有稍微缓过来,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第好几次察觉到这种感觉了,自己只要和师父有过那怕那么一点的身体接触就会有一种心痒痒的模糊感觉。
与之伴随的就是莫名其妙的血流加快和心跳加速,好像自己病了一样,最后是在想不通,就把这些感觉一股脑的解释为了米亚尔达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是害怕师父担心,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出这件事,只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静静地体会着,感觉着这种体验在自己心底愈演愈烈,在出现真正不好的反应之前,她都不打算表露出来。
用餐的时候思阮希明显的发现莎贺蕾特给自己切牛排的手都有些怯生生的,眼睛也不敢和自己对视,就连平时还要亲自拒绝一下才罢休的喂自己环节这次都不需要自己开口就乖乖摆好了餐具。
可是思阮希就算觉得有些不对,她也没有提起这些事,毕竟她不是蠢货,这种反应无论是不是哪方面的情感要是自己开口提了一嘴那指定要让自己这个徒弟今晚失眠的。
现在这孩子忙了起来,自己就不能给她添麻烦了。
“师父接下来真的打算归隐吗?”
“嗯,出院前我都辞好职了。”
“……师父,其实……”
思阮希把叉子一放和餐盘发出一声斩钉截铁的清脆碰撞声。
“打住,做好本职工作。”
于是莎贺蕾特这顿饭是在盯着牛排上的黑椒酱发呆,直到凉掉才有赶快风卷残云解决完结束的,莎贺蕾特不止一次和她提过陪着自己归隐这件事了,但在她的眼里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莎贺蕾特是自己培养起来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终究不能陪着自己这颗暗淡的太阳一同坠下山涧。
于是两人的对话就这么归于了寂静,或许易容术伴随着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来的吧,莎贺蕾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太习惯和师父之间一言不发的状态,明明之前两人完全可以做到一整天都不用对话的。
但现在……要是没有枯燥的对话作为缓冲自己就会显得自乱阵脚。
“有公务就先去忙吧,我这边也还有些琐事。”
“嗯,师傅再见。”
明明……好不容易要来一整天的假,结果现在完全不好意思开口说什么“师父我陪你”这样的话,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好烦……
两人共进午餐的后面几天莎贺蕾特都没时间和师父见一面,突如其来的分别给她心里塞满了矛盾,她想要见到师父,但又害怕见到师父,这种体验几乎让她好几次工作的时候都出神了。
工作之余她还要自学司法,否则这身大法官的法官袍自己可没有资格穿,可是即便花了面子和人情请来师父以前的同事也还是收效甚微。
完成今天课程的莎贺蕾特扶着额头从同事家里出来,门外积了厚厚的雪,或许正好在有暖炉的屋子里度过了一场风雪是今天唯一开心的事了,不过很快她又被学业无成的痛苦还有脑子里关于师父的情感搅得心神不宁了,就连那头因为一时心急而削成的短发都杂乱成了鸟窝。
她踩着雪发出沙沙的好听声响,那是雪后阳光的声音,随后走出几步,她忽然间听见了第二娶踏碎乱阳的脚步声,猛的回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包裹在厚厚的大衣和斗篷里抱着手微笑着看着自己。
“师父?!”
“怎么?接你放学,害羞了?”
“不是,没有……”
莎贺蕾特握了握带着手套的手掌,嘴里呼出的白气明显加快了频率,让那缠绕在喉咙和心头的局促显而易见。
“不是说打算归隐吗?”
“归隐人间烟火也算归隐的吧,走了,去看看你的房间。”
原来……师父还惦记着我没钱找房子这件事,好丢脸,但……又莫名的温暖,虽然也不是莫名的,可是就是有些受宠若惊吧……
莎贺蕾特迟疑着缓缓抬眼,眉眼间满是一种晶莹剔透的幸福和暖意。
“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