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娜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狐假虎威的嫌疑，但是比起那封信里的许诺，自己所想要的无非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昨夜她凭着当初莎蕾娜写给自己信换到了一匹马还有一些路费口粮。
不过若是按照那封信上的内容，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所谓的圣女的圣喻换来一个显爵的头衔和封地，但对于自己这个从小生活在修道院和教堂里的修女而言这些东西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就连现在自己即将去做的这件事其实也没有达到一定要去做的地步。
追寻过去……可是过去对于自己好像并不重要，知道再多有关自己的故事也只是故事，和现在的自己早已扯断了那本该千丝万缕的关联，自己如今孑然一身过着并不打算改变的生活。
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她看不见自己有可能忤逆当下生活的可能，等到自己这次出行结束不出意外也会落叶归根地回到这里。
带着这样的心情，耶娜很平静地站在了教堂的门口，一手朝神父大人告别着一只手牵着马，身上换下了那身文静优雅的修女服被叠好稳妥的放在马背的行李里。
“神父大人……其实，我有个问题。”
神父大人抬着头笑眯眯的望着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对于这简单的离别两者都显得十分平静和冷静。
“我还能回来吗？”
“这取决于你。”
耶娜初听这句话以为算是默许了自己这次出行之后还能回来，但是以她这么多年和神父大人的交往她知道每次到了关键时候他的话都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取决于我”并不就一定意味着取决于我意愿，而是在于届时的我究竟是否有资格，作为一个修女的资格，仔细一想，自己这二十多年以来好像都没有好好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所谓的修女到底要有一种如何的资格。
再结合自己的经历，耶娜几乎得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答案，自己从小为了成为正式的修女几乎每件事都要做的比其他人好，也更加勤快。
可是这样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发现已经全都要做的比正式修女好的时候自己却依然还是见习修女。
据说这是神父大人的意思，现在看来，让自己这样一个见习修女照顾圣女，有迟迟不转正，现在又告诉自己取决于自己。
这一切的种种链条此刻在耶娜的心池里串联起一道贯通的回路，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这个自己一无所知的回路之中。
不过这些情感她都没有过多的表现在脸上，等到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骑上了马出发了，回头看看教堂的方向，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二次看到教堂的全貌，每一次，她都会觉得自己认为的所有原来只是这个世界小小的沧海一粟。
按照自己从神父那里得到的线索，自己现在要去自己小时候身处的那个村庄，洪水之后这个村子苟延残喘到了现在，不过光景也可以预料的不会有多好不知道自己现在去还能找的什么东西。
好在马匹的操作自己还算熟练，等到快入夜时终于到了那个淹没在暮色之中的破旧村庄，冬天的晚霞就像某个审美独特的调酒师调出的浓厚暖色饮品一样就这么打翻在天边，勾勒出漆黑切缄默的破败剪影。
果然，一片萧条的样子让耶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重，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生活在的象牙塔到底隔绝了多少的人间，村子很小，站在村口的土路上一眼就能看到村子的尽头，道路两旁有些屋子的门甚至是在寒风中扑朔着的，看起来甚至是小偷都不愿意光顾的模样。
夜色带来的好处就是有人家的屋子里开始燃灯了，孤零零的一小簇暖火在一个活井边团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温馨。
看样子今晚自己是必须要到那地方去谋一夜的住宿了，顺便还能打听一些东西。
于是耶娜敲开门，和开门的老人说明来一留下一些法分后得到了热水和暖炉，还有一处茅草席，屋子里甚至见不到床铺，唯一的生气就是一个老太太看着炉火出神一言不发。
耶娜试着呼唤了几句，结果发现对方根本不理自己，看表情也不是嫌自己烦，可能只是年纪大了听不见或者精神恍惚，于是她只能把手压在眼睛上倒在草席上看着，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墙上昏黄的火光和她脸庞的剪影。
就这么看着看着，在火炉的隆隆声中逐渐坠入了一个深沉且破碎的梦境中。
在梦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自己的思维，甚至，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处梦境，看着周围那些悬浮环绕着的破镜，就这么飓风一般一路铺展到了天空知道仰视的视线尽头。
“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她地下仰视的头时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稳稳的站着一个银发的女孩，两人的脚此刻都踏在泛起水波和涟漪的镜面之上。
“您是……”
耶娜尽力的压制内心的某种猜测。
银发女孩转身，彻底让耶娜目瞪口呆，那张脸和莎蕾娜的一模一样，但不论是眼神还是表情，甚至是给人的气场都不像是现在的这位圣女大人。
“尤尼维尔斯·伊塔娜媞。”
什么什么尔斯？名字部分的发音很快而且音色里那种空灵的淡淡回响让她有些难以分辨这个名字，但有一点可以笃定的是，这个名字绝对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位圣女的名讳里。
伊塔娜媞是每代圣女传下来的名字，但就算是追溯到初任圣女也不是这个名字。
“抱歉，我不认识您。”
“我知道，但以前认识。”
以前认识？这就更加让耶娜搞不懂了，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教堂长大，对面前这号人物没有半点印象，于是她露出了点疑惑的表情扬起声调但还是礼貌的问：
“能劳烦解释一下吗？”
“没必要，你会有知道的时候，我不想浪费口舌，我来找你是要你办件事。”
她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半点客气，而且眉眼间也没有少女的灵动，而是一种好像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所带有的成熟和厚重。
“您请吩咐。”
耶娜虽然现在不认识她，但她知道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姓伊塔娜媞的人都是自己需要效忠的对象。
“去寻找下一位圣女，在她见到我之前。”
“她？”
“一个错误，一个世界之外的我，你叫她莎蕾娜。”
好了，现在耶娜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赶快收起发散开的思维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人身上。
“遵命，但……下一位圣女……”
耶娜的话被打断了。
“任何人，你也可以，但对于圣女的要求更多的不在于我，而在于教会。”
耶娜承认自己此刻已经把大脑全速运转了，明锐的捕捉到一个要点。
“不在于您的意思是？”
面前的少女忽然间望着自己的眼神迷离了一下，顿了顿才说：
“意思是，我就是你们的神明。”
耶娜差点被吓得跪在地上，可是还没来得及被彻底吓瘫在地，面前的少女又开口。
“得了，我就知道你是这反应，站好就行了，你的地位，还用不着和我下跪。”
说话间她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的不耐烦，字里行间都和耶娜很熟的样子，但在耶娜眼里自己怎么可能可神明大人是熟人？这简直太荒唐了。
“梦里的时间很快，要走了，最后要和你说的是：你可以答应去找圣女，也可以算了，那么我会清除你在这个梦里的见闻，这取决于你。”
又是这句话，取决于自己，耶娜忽然顿悟，自己所走过的短短二十多年，好像一切事情都是在别人的安排和某种看得见摸得着的规章制度下行进的，突如其来的取决于自己还显得让自己有些陌生。
“我先前就表明了决心，我答应您。”
“好，那么醒来后你将有一个新的名字——艾妮丝·伊塔娜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