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扫墓吗?
莎蕾娜如是心想着但终究没有问出口,毕竟但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些端倪了,那一方灰黑色的石碑很远,眼睛看不真切,但莎蕾娜却能体会到一种沧桑感,和巡夜此刻的背影如出一辙。
巡夜对于两人而言就像巷子里的汹涌倒灌进来的浓雾,那一头是淹没在茫茫之中的尽头,投不出一点光亮,而此刻看着这枯草一般在海风中晃荡着衣摆的身影,就像伸手拨了拨那厚重的雾霭。
以为这样能看清几分,到头来反倒让这暗哑的雾色愈发扑朔迷离了。
只知道,那个如同守望者一般的巡夜,也有一位牵肠挂肚的伊人。
雅莉尔和莎蕾娜两人缄默着,她这边倒是好好的在思索着,雅莉尔却开始不正经起来,从后面腾不出手抱,于是只把下颚软软地嵌在莎蕾娜肩膀上。
“你呀,其实挺有人情味的。”
雅莉尔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莎蕾娜肚子里忽然涌上一股娇嗔的怒气,什么叫挺有人情味的,雅莉尔不管是长的还是和陌生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和自己这个善解人意的圣女比起来才是没有人情味的吧。
“这叫什么话?意思说我之前没有咯?”
莎蕾娜扯着嘴角一脸质问地笑着偏头看向雅莉尔,对上她纠缠不清微微眯着的打量视线,那双赤色的锐利眼睛不知何时在自己面前就像收进刀鞘里的锋芒一样,只剩下柔和和魅惑。
果然,虽然可爱了点但骨子里还是坏女人!嘿嘿,最喜欢了。
“有——满意啦?还不是咱家圣女大人整天外人面前内向,怎么追我的时候就死皮赖脸了?”
雅莉尔娇娇地说着,像是一束缠上自己就放不开的花枝,任由那股隐隐的体香缠绕着莎蕾娜,酝酿到五脏六腑里搅得里面欲火中烧,脸上也跟着一起烧红了点桃花。
“因为见色起意~mua!”
两人的脸其实只有咫尺之隔,不过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这样亲密甜蜜的距离,被对方暖融融的一呼一吸摄走了最后一丝理智也没觉察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雅莉尔的嘴唇被一丝柔和的春风拂过,像是一点飞入荒原的火星,本以为会掀起燎原之势却像是明灭消逝的星光一般转瞬即逝,在心原上留下一地哑火的枯柴,有些不是滋味。
等到自己想要进一步亲热的时候她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那个枯黑影子在朝两人招手,示意过去,有些无力的手臂被宽大的风衣黑袖和海风裹着,动摇着,轻轻的动作满是说不尽的心酸惆怅。
她这才收了收自己这不正经的欲望,用暖和的耳尖蹭了蹭莎蕾娜的侧颈,声音低哑格外有一种性感在里面。
“走了,脸红的和什么一样。”
一直到雅莉尔抬起下巴耸耸肩活动几下酸胀的筋骨后莎蕾娜才如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被身后忽然离开的温热还有取而代之的凉意惊醒,脸上的红晕和出神的视线怎么也隐瞒不了她刚才偷亲完的害羞。
雅莉尔看破不说破,只从弯弯的眼眶里留下一个意味深长好像鱼钩似的狡黠眼神,让莎蕾娜一时间脸上桃花又春意盎然,久久都还萦绕着些许热气,冰凉的手捧着脸蛋,不和雅莉尔对上眼神跟着她往巡夜那边去了。
走的越近,那铺满遗憾的一方沙地终于在视线里从模糊变得清晰,莎蕾娜发现石碑前的沙地里半埋着一朵眼熟的花,即视感告诉她绝对在那里见过,总觉得呼之欲出但又说不上来。
纯白无瑕的花瓣像是被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不知道是哪位巧夺天工的匠人用月色钻研而成的杰作,无风时就像软玉阳光下显得透亮美好,被海风打扰到时候又恢复了生命的柔软和活力。
对了!这是霍洛姆情诗!
莎蕾娜痛斥自己怎么连雅莉尔送自己花都会忘记名字,当时还听老板讲了那些故事,现在是双倍愧疚了。
不过既然是这朵花,也就意味着在巡夜面前一方冰凉里缄默着的是一份炽热的爱意了。
而白花之上,是平滑的碑面,只留下一串有些古老的文字,像一个很美的名字,又像一句美好的诗,两人都认不出来。
雅莉尔比莎蕾娜要会察言观色很多,为人处事方面虽然避之不及,可这样的场面还是应付的游刃有余。
没有问叫两人过来做什么,而是陈述:
“我们来了。”
巡夜半合着的眼皮下浮现一丝倦意满满的悦色嘴角抽动几下就当做笑了。
“……说出来终归会好些,但随意倒苦水不太礼貌。”
雅莉尔听出这话的意思,也把巡夜开口前那冗长而颤抖的深呼吸看在了眼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流转的星光。
“说吧,信得过我们的话。”
这句话倒是显得生分了些,不过巡夜不在意这些,而且自己要说的东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这么多年来没向任何人提起和诉说过,是因为那些天真的孩子没人会懂,也没人理解,但面前的两人不一样,巡夜从她们身上能看到葬于此之未来的几分光影。
所以猜她们会懂。
“去海边坐着吧,我怕……”
她轻轻的抿着嘴露出一点腼腆的笑,那是极少能在巡夜大人脸上看到的表情。
这下雅莉尔就不明白那个略带颤抖的“我怕”后面究竟藏了什么句子了,但莎蕾娜知道,而且很确定,是在怕对着着座石碑眼眶兜不住那些字里行间的酸涩吧……
于是三人来到岸边,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那起起落落周而复始的海浪上,距离莎蕾娜抱着的双腿只有几厘远,但现在的她可生不出玩心,等着身边绵长沉重的呼吸声把里面夹杂的苦涩和颤抖平息。
最后听见了那呼吸之后的第一句人声,像潮汐一样,温和平缓,但却带着一种承重的沧桑感。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
海声忽而大了些,好似打断了她的话,又好像给了她喘息时间,身侧的两人第一次觉得这个做事果断雷厉风行的巡夜大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徘徊不定多愁善感的一面。
“迟到的爱意,有意义吗?”
周遭的一切以海与风回应她,还有两人无言的缄默。
虽然莎蕾娜知道存在便是有意义的,可是很显然,巡夜口中的意义不是自己那个一板一眼的意义。
答案很简单,这不是个二元论的问题,或许莎蕾娜和雅莉尔会回答有,但换做别人就不一定了,而且很多时候,迟来的爱自始至终就注定是自我感动,对于那个被爱着的对象,没有半点意义,那怕有,也只会是那种恨不得一刀两断的意义。
不过或许是自己圣女心发作了,这些刀割般冰凉的话就是无法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撒谎和不会说出这些冰冷的话语。
而转头和雅莉尔对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回答:
“有。”
随后就看到好似古木开新芽似的,巡夜脸上闪过一丝释怀的淡笑,随后一阵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她便从衣服夹层里拿出了一张枯黄的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