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霍洛姆与莱芒梵多边境」
一个对于精灵们平平无奇的雨夜被一阵和雷声混杂在一起的车马声闯入,马儿漆黑的鬃毛像是和夜色出自同一为造物主的手,打湿了成一缕一缕鞭挞着无边的雨幕。
马车里摇晃着一点暖黄的提灯,像一颗可怜的星星就这么跌进呼啸的海浪中似的,摇曳明灭着一点一点飞驰向一座砖石铸成的安稳孤岛。
留着粉色过肩卷发的精灵少女正远远地用那双萤火般的清粉瞳孔望着那点灯黄,看着那萤火虫似的光点把雨夜烙出一道光痕又迅速愈合,雨珠汇成的细流正在窗户的外面赛跑着,偶尔会闯入一片雾白发区域,是少女看得出神暖融融的呼吸。
屋子里一派暖意,就像装了个夏天,壁炉暗暗地噼啪响着,让隆起的厚重棉被下面呼吸声愈发悠长和深重了些。
“吱——”
“还不睡觉?!”
系着黑白花边围裙的一位大姐姐压着嗓子厉声朝少女喝到,后者吓一跳转头笑嘻嘻小猫似的蹦回了床上,一下缩进去,被子捂着笑声。
而后是一声有些疲惫的“哼”门就又被“吱——”地带上了,于是雨夜彻底淡出少女的世界,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关于春天的酣梦,因为她本就属于温暖,属于安稳。
翌日一大早,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聚在了楼下迎接一批新孩子,这场景本该习以为常,但这次的几个孩子很不一样,一下就吸引了精灵孩子们的兴趣。
“诶!你看,他们的耳朵是圆圆的诶!”
“这我知道,因为他们是人类,所以没有尖耳朵。”
“人类?那为什么不去人类的孤儿院?”
……
人群的嘈杂与私语终结于那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中年妇女呵斥中:
“好了!别吵了!今天开始这些就是你们的新朋友了,老规矩,两两或多人结伴带他们熟悉一下!好,散!”
一声令下之后孩子们一改往常对新朋友的熟视无睹,因为这里的小精灵们还是第一次见过人类,都觉得圆圆耳朵很可爱,三五成群地没一会儿就快把那七八个人类小孩抢光了。
只留下一个见到孤儿院里的小朋友们都回以一种野狼般的凶恶眼神,警戒地像谁下一秒就会生吞活剥了她一样,但实际上其他人都害怕被生吞活剥的人会是自己。
等到小精灵和小人类们都叽叽喳喳小鸟似的飞散了,一直没抢到小朋友的粉发少女只能小心翼翼地往那个小狼方向挪动几步,眼神一下看看那双凶凶的蓝眼睛,一下子又看看旁边早就成了背影的中年妇女。
最后还是那个昨晚抓到自己不睡觉的姐姐有些无奈的冲她点点头笑笑,眼睛瞟一眼小狼示意她不用怕,用口型鼓励到:
“莉莉姆加油。”
于是这个看着随时都会铺向猎物的小狼居然被一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精灵少女小步小步地逼入了墙角,脸上的表情也从凶狠变成了胆怯和害怕,披散着的湿发散在脑袋四周看起来脏兮兮的,看着还真有点像狼。
莉莉姆经过这么一阵试探后她发现了,面前的家伙就是奶凶奶凶的,实际上比谁都害怕,忽然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也不怕了,脸上出现了一丝窃喜,反应过来后努力地把这有些坏的笑容收敛成友善的样子。
“喏,这是糖哦。”
一只白皙的小巧的手掌捧着一颗放在糖纸里的糖果伸到了她面前,她被吓得身子往墙根一缩,精瘦明显的脊椎撞在上面让淤青爆发出痛不欲生的钝痛。
“嘶——”
“啊?怎么笨到撞墙啊?”
莉莉姆一边说都快憋不住笑了,上前跪在她面前跟着她帮她看后背,隔着破洞的衣服看见了里面惨不忍睹的淤青,红的紫的,褐的绿的,在阴影里显得那样狰狞,莉莉姆忽然觉得刚才自己笑她真是该打嘴。
或许是摁着看后背的动作有些大了,让场景离远了看就像莉莉姆抱住了她一样,站在远处的姐姐叉着腰欣慰地笑笑点点头转身去做饭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疼不疼啊……对了,吃糖,吃糖就不疼了。”
她说着就打算把刚才捏在手里的糖果又展开包装纸,直接送到她嘴边,结果还没等她收回摁在小狼背上的手时就被怀里的人一把推开,瘦削孱弱的手臂发不出什么力,反倒有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被推了一把的莉莉姆也没生气,自己刚才二话不说就把人摁住却是挺不礼貌的,仰面坐在地上嘻嘻地傻笑着,捏捏手里发现是空的,四下看到糖掉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不过还好裹着糖纸没被弄脏。
“抱歉呀,没弄疼你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我这一口一个你的叫的不够亲切。”
她脸上的那股笑容好像从不会消失一样,无论是什么笑,总是牢牢挂在脸上,让人想象不出她难过的样子。
说话间她就看到面前伸出一只黑黑的小手还带着些伤口,看起来打算偷糖果,却别莉莉姆坏笑着半道接了胡。
“嘿嘿!要吃呀?只能我喂!”
说着就隔着糖纸用两根纤细光滑的手指捏起糖果往那碎发笼盖的嘴巴边送。
贴着墙的小狼偏过去点头看起来像是拒绝,知道另一双白得发光的玉手撩开了挡在面前的湿发把如洗的晨光送给了她。
“啊——”
小狼没听话,回头一口连糖带手指地含到嘴里,两根暖和的手指又迅速的抽出了她柔软的双唇。
“呆瓜,我又不是糖。”
少女收回手也不嫌弃,叉着腰依旧跪在地上直起腰笑嘻嘻地望着她,看着她抱着双腿缩在墙角嘴里咔蹦咔蹦地像是一只偷吃松果的小松鼠一样,刚才拨开头发是窥见的姣好面容在她脑海里无声地荡漾开。
“……雪莱耶。”
略带几分沙哑的童声从干渴的喉咙里传来,莉莉姆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衣服的摩擦声,反应了一阵才发现是面前这哑巴小狼终于发话了。
雪莱耶……听起来就是她的名字了吧,还真和精灵不一样的,甚至都没有叠词!人类好神奇,有一个人类朋友也一定很厉害,而且雪莱耶没人抢,那就我我一个人的人类朋友了!
雪莱耶最棒了!
想着自己又坐在那傻笑着了,雪莱耶咽了咽口水,觉得面前这人是不是傻子一个,她是见过别人莫名其妙哭的,唯独没见过想她这样莫名其妙笑的,还笑的那么傻。
看着看着,自己的嘴角好像也有一点没有被察觉的翘起。
“喔!雪莱耶你笑了诶!”
“……咳咳——咳!”
吃糖的咔蹦咔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听起来很痛苦的咳嗽声,莉莉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去给她拿水,而等到她走后,依然抱着双腿缩在原地的雪莱耶把脸颊垫在了膝盖上,任由自己软乎乎的俊俏脸蛋被挤得变形,想要把刚才那莫名其妙的笑意压回去。
自己怎么也变傻了,这个糖不会是变傻糖吧?!
雪莱耶想着就一阵后悔,但糖已经化成了琼浆顺着喉咙淌下去,留给嗓子火辣辣的毛躁感。
唔……甜的好难受。
和莉莉姆姗姗来迟拿来的除了水还有姐姐带给她的新衣服,说是让带到房间里换一下,而房间就和莉莉姆住一间。
这一个好消息直接导致了粉头发的精灵少女是蹦跳着回来的,差点才到自己杯里撒出来的水摔了一跤。
“嘻嘻,雪莱耶,你看!”
一大堆东西被摊开在她怀里,倒映在雪莱耶眼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