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越走越远，直到沐怜卿的气息消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恨吗？恨的，穿心背叛之仇怎能不恨。
但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在仇恨上面了，那样太累。
真的太累了。
仅仅是眼前的第三劫，莫望就必须倾注全部的精力，才有可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去，哪里还有能力去应付两个后悔的前道侣。
思索至此，莫望轻笑一声，难道她们觉得自己在做了那些事情后，还有被原谅的可能？倘若果真如此，沐怜卿和姜可馨也未免太过贪心了。
可她们本就是贪心之人，否则也不可能会追来。
放眼望去，前途笼罩在一片昏暗的迷雾之中，尽头真的会有解脱？
问题的答案同样笼罩在迷雾中，莫望选择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走进罗氏糕点。手机上多出的钱财足够将整个店铺的点心一齐打包买下，冷歌瑶的财力可见一斑。
面包甜点陈列在透明柜子中，姿态各异口味各异，却也是多种多样。莫望暗自感慨道，没想到就连这些面包甜点都有了那么多变化。
他看向店员，露出一个微笑，指了指几个甜点，说道：“你好，请帮我打包。”
片刻过后，莫望走出面包店，一阵寒风适时吹来，他呵出一团暖气，抬头望向天空，店外天气晴朗，难得地没有下雪，街上的行人也比刚才多上不少。
“说起来，两次睡去的时候是冬天，两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冬天，我和冬天还挺有缘分的。”
可莫望向来不喜冬天，一个人太冷，原先能够互相取暖的可信之人也离他而去，连带着对冷歌瑶的冰冷性子也有一丝淡淡的厌恶。
“地铁站要怎么走？”
虽说来时有司机，但回去就需要莫望自己想办法了，其中也有让他早日熟悉这座城市的初衷。莫望倒乐得接受，过去被困在劫中，处处受限，如今能够自由自在体验新事物，求之不得。
单手操作手机，细看之下，仍然隐约存在僵硬之处，却也与常人无异。
“我看看，地图软件，打开，输入洛和地铁站和冷家宅院，要这么走啊，真方便。”
跟随地图指引，莫望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余光瞥了一眼左上方的时间，“还行，回到冷家时间刚刚好。”
隧道内传来地铁靠近的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这是莫望第一次接触到存在于认知之外的科技造物，若说先前的安检还在常理范围内，那地铁就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放在古代，那些仙门的灵器也不过如此，绝大多数还要小上几分，速度倒是相当，科技造物着实惊人。”
起身随着人流进入地铁，莫望拉着扶手，视线落在一个个行人身上，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人与妖和谐共处。地铁内毫无不祥的阴森鬼气，门口扶手，甚至座椅上都雕刻有驱邪咒文，天地真炁于其中流传，庇佑所有乘客。
莫望赞赏地点点头，找准时机坐在了其中一个空位上，正要仔细查看其上的驱邪咒文，身旁飘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有意无意地摩擦小手指。
早在沐怜卿出现后，莫望便预感到，姜可馨既有可能也会出现。
果不其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便是妖国的一方大人物，也是他的第二位应劫之人及前道侣，姜可馨。
默默将手放回口袋，他恍若未知地低头细细观看座椅上的咒文。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这些咒文是两族仙人共同商讨写下的，沐怜卿转世前也参与其中，那道剑符就是她的杰作。”
听闻此言，莫望哀叹一声，抬头与姜可馨对视。
与身材颇为修长的冷歌瑶、沐怜卿不同，姜可馨要娇小可爱许多，令人难以生出怀疑否定之心，一旦敛去上位者的严肃，和莫望站在一起，看起来倒像是他的一个妹妹。
四百年过去了，岁月没有在这张可爱可信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还是那般完美无瑕。
可莫望了解内情，怎么可能还会轻易地相信姜可馨，略显冷漠地颔首应道：“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姜可馨脸上的甜美笑容僵硬一瞬，又马上恢复如常，继续说道：“现在所有的科技造物都刻有这些驱邪咒文，当然，细节处不完全相同，比如这个地下行驶的地铁，咒文上格外着重地冥符箓。”
回应的话语不冷不淡，听起来与陌生人无异，“这样啊，还真挺神奇的。”
既然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接触自己与沐怜卿、姜可馨之间藕断丝连的关系，莫望便选择以不变应万变，无论两人策划什么不为人知的行动，都不妨碍他坚定拒绝。
地铁仍在行驶，寒风被隔绝在外，刺骨难耐的寒意却蔓延于两人之间。
姜可馨紧闭嘴唇，沉默片刻后，亡羊补牢般说道：“你如果有机会做飞机，可以仔细看看其上的咒文，虽说天庭已经在两百年前的大劫中毁于一旦，但我们商讨时，还是决定刻上天庭特殊的御风符箓。渡船的话便是以龙宫符箓。”
话语中微不可察的期待迎来的是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莫望与她对上视线，冷声道：“我要到站了，感谢你的科普说明。”
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在四百年前，便已消磨于明日复明日的期待与失望的交替轮回中，本就是时间作用下的产物，如何会被时间抚平。
车门已然打开，莫望毫不留情地离开。
佳人先作无情模样，郎君亦行铁心举措。
种此因得此果，苦果难咽，怪不得他人。
视线贴在莫望身上，却被车门阻隔，被行人阻隔，被自身阻隔。
姜可馨低头沉默，下一刻九条神异狐尾悄然浮现，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站起，上位者的威严姿态猛然降临，目光沉沉地朝莫望离去的方向望去。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被悔恨吞没，身体好似被灌入万千铅汞，难以动弹。
但放弃却绝无可能。
“阿望，你甩不掉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