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他饮下最后一口烈酒,随意捡起一根木棍,在一旁白雪覆盖的石碑上写了一首诗,便下了山。
自始至终,男子都没有说哪怕一句话。
雪山之巅,随着男子的离去,重新归于宁静。
但很快,约莫一刻钟过后,又有一行人上了山。
与之前男子不同的是,此行人,皆是锦衣狐貂,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身份尊贵的王孙贵族,抑或是哪个门派的青年才俊。
特别是正中间的一位女子,在雪山纯白的映衬下,宛如傲世独立的雪山牡丹,典雅而高贵。
昂贵的雪狐貂绒下,酥胸高挺,长腿如玉,纤腰如柳,美臀**上天将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给予了眼前的女子。
再看五官,白瓷般的雪肤上,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一头靓丽的黑发泼洒如墨。
整体看来,这个女子在有着能勾起人本能欲望的妖媚同时,却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
妩媚诱人犯罪与神圣不可侵犯,如此矛盾的两种气质,在这名女子身上,却并不显突兀,反而相得益彰,将女子的气质带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子只是站在这儿,便如君临天下,令人不由得心生臣服,顶礼膜拜。
无需言语,无需渲染,她是天生的君主,是普天之下,唯一的王。
“陛下,您看!这里有一行诗!”
一旁俏丽的女官发现了之前男子书写在石壁上的诗篇。
听到手下女官的提醒,但她心思一动,莲步轻移,当看到诗篇时,泪水却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淌下。
仅一瞬间,她仿佛被抽干了浑身所有气力,再难控制住自己,瘫倒在地,掩面轻泣。
“陛下!”看到女子的动作,身边的女官惊呼出声,就欲将女子扶起。
这时,有一名衣着相较其他人更为华贵的女子,倏然挡在了女子跟前,令众人不至于看到女帝此时的失态。
“退下!”女子突然的一声厉喝,令得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停留在原地,担忧而又紧张地看着女子。
“你们先下山去吧,清婉,你留下。”
一片应“是”声过后,雪山之巅,又只剩下了两名女子。
“陛下,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女子口中的清婉,当朝丞相叶清婉,在一众侍女都下山后,缓步走向女子,坐下,将女子揽入怀中,让女子枕着自己的大腿,心疼地轻抚着女子的俏脸,柔声安慰道。
“清婉,今日,我只是我,叶倾城,不是大秦的皇帝。”
终于,在只有两人的雪山之巅,女子卸去了全部的伪装,回归了真实的自我:一个羞涩、脆弱的普通女孩儿。
“那好,陛下这么说,清婉可就当真了,清婉今日逾矩地称陛下一句倾城洛。”俏皮地冲女子眨眨眼,叶清婉从腰间掏出两个酒壶,将其中一个递给双目空洞的女子。
“倾城,可敢暂时放下一切,与我醉上一回?”
“为何不敢?”接过酒壶,女子颇为豪爽地饮了一大口。
酒后吐真言这句古语,在大多数人身上,往往是正确的。
在醉了过后,人能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把内心最深处也是最强烈的情感释放出来。
这里的醉,指的是心醉而非身醉。这也是叶清婉敢于断定平日里千杯不倒的叶倾城如今会因壶中盛的清水,大醉一场。
“吴道哥哥,对不起!倾城,终究还是毁约了呢。”
“其实,昨日,倾城就上了山,可始终不敢,迈出与你相见的那一步。”
“我担心,见了你,就走不开了。”
“倾城当然也想不顾一切,就这么嫁给你,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咱们开着医馆,浪迹天涯,抚养我们的孩子。”
“对了,说起这一点。倾城与你想的可不一样呢,倾城呐,想要一儿一女。因为,倾城想要有人能继承你的衣钵,将咱们的医馆做成百年老字号。”
“咯,咯咯。。。”
“可是,倾城是大秦的皇帝,无论想不想,倾城都必须要守护父皇母后留下的大秦。”
“叶倾城可以嫁给吴道,大秦女帝却不能嫁给一个市井中的普通郎中。”
“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不过,相公,倾城可以在此发誓:倾城嫁与吴道,女帝不会嫁给任何人。”
“夫君,对不起。。。”
“倾城,负了你。。。”
一番凄天动地的倾诉过后,女子在叶清婉的怀中渐渐睡去,嘴角勾勒出一个甜美地弧度。
或许,梦中,叶倾城与吴道在一起了吧。
翌日。
重回清冷的女子和叶清婉一起,就地取材,建了一个墓碑,上书“吴道妻子叶氏之墓”。
从怀中取出陪了她十年的玉佩,轻轻地埋进了墓碑前的积雪之中。
犹豫再三,女子还是没能狠下心,擦去写在石壁上的诗句。
“叶倾城已死,朕乃大秦女帝,也只是大秦女帝!”
再三留恋,泪水已然流干的女子在叶清婉的搀扶下,毅然决然地下了山。
。。。。。。
“唉,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论起你我二人,错过,要好过相见。”
昨日离去的男子又出现在山巅上,他稳稳地立在山峰上,神情复杂,望着离去的倩影,久久不能言语。
他站在漫天风雪之中,眺望着远方的倩影,眼神看似无比平静。
唯有坚毅的眼角处,悄然滑落的一滴眼泪,说明了他平静外表下情感的波涛汹涌。
无奈的,又岂是女子一人?
而后,他也建了一块墓碑,没有动用内力,一字一顿地在墓碑上刻出“叶倾城之夫吴道之墓”,将背后的长剑插在墓碑前,深沉而不舍地望了一眼,便也翩然离去。
雪山之巅,两座墓碑深情凝望,守望着彼此。
玉佩,剑穗,折射出他们主人的样子:少年和少女深情相拥,相濡以沫。
只是,美好稍纵即逝,没过多久,木碑、长剑、剑穗、玉佩,便被风雪掩盖,逐渐消弭,重化白茫茫的一片,唯有男子在石碑上提的那首诗,永存。
石碑上书: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愿吾等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一年,少年二十二,少女二十一。
又是约莫十年。
秦国女帝励精图治,扫六阖统八荒,让秦国的实力加强数倍有余,一举成为当今江湖鼎立的三国之一。
她用实力证明了,何谓“巾帼不让须眉”!一时间,她成为了普天之下几乎所有女子的偶像。
然而,正在这春秋鼎盛之时,或是积劳成疾,或是奸人所害,亦或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种种因素下,当时天下之中,难有英杰能望其项背的秦国女帝病倒了,秦国的天,也随之塌了。
可当时的秦国内忧外患,秦国女帝为维持朝纲稳定,一直隐瞒不说,直至有一天,病入膏肓,实在瞒不下去了,女帝宣告天下,以万金爵位,求名医相助。
只是,终归是拖延了太久,当时江湖上几大有名医术宗门的掌门皆数到达秦国京都,经过三日三夜的会诊却依旧一筹莫展,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一时间,江湖之中,无数敬仰秦国女帝的儿郎们,无一不割腕叹息,怒斥上天不公,妒嫉英才。
朝野之上,秦朝百官在宰相叶轻微的主持下,发了疯一般搜集江湖但凡小有名望的医师,以极高的报酬,将其聚于京城,研究治病之法。
只是,就连几大医术门派的掌门、甚至老祖宗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岂是些师出无门的江湖郎中能集思广益得出来的?
女帝的身子就这么一天天地弱下去,而京城中除了压抑的哀伤之外,更多的是有野心之辈的暗潮涌动。
为何?原因很简单:虽说论起文功武治,女帝无一不位居秦朝各代君主之首,但其身为皇帝,却有一个颇为致命的弊病:
女帝年月三十余载,登基十余载,可始终未能成亲,甚至无视大臣的觐见,始终后宫空悬,更别提子嗣一说。
泱泱大秦,却没有正统继承者,无数叶家旁系不免起了狼子野心,有人甚至不惜勾结其余两国或是各个门派,想要将较从前强盛几倍的秦国收入囊中。
当然,秦帝没死,威严尚存,所有的宵小之辈,肯定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这位千古一帝,逝去的那一日。
某一日,夜半子时,秦帝的寝宫之中。
“清婉呀,朕的那些表兄弟们,咳咳,近日可还安静?”
华贵的龙榻之上,侧卧着一个身披锦衣、病态柔弱但却难掩眉宇间皇权霸气、举世无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