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茉莉花香的女孩

作者:呼咔嘣哒栗 更新时间:2024/1/7 9:22:06 字数:3583

立恒峰,亦是二月二十四,下弦残月夜。

炼药阁中。

在秦之秋回房间休息后,林安平仍点着灯,拿着毛笔于纸上写着什么。

一行接着一行,都是参加宗门大会的条件。

如今断水峰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在短暂的休憩之后,他就又开始了类似于在南剑宗宗主座上办公的状态,思考着应对的对策。

明明他都说好了,打算这辈子就悠闲地过过,给自己放个假的。

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这么动了起来。

看到她今早在其他各峰的长老面前像个炸毛的小狼狗,而后又在他的身边怂成了个可怜唧唧的小球……

再看看那跟她翻脸了的断水峰峰主,还有自己为了帮她出气而稍稍捉弄了楚应晴的举动。

这日子的清净,怕是暂时要被搅没了。

虽然这与他想要悠闲生活的初衷相违背,不过,若是能帮上秦之秋的忙,既能报她的救命之恩,又能让那断水峰那不公不义之人消停一会儿。

他倒也乐意忙活一阵。

“五十份丹药,需二等以上。凝神散即可……”

他捂着额头,休息了一阵,然后呢喃着又在这栏旁写了一笔。

七个正字,现在是第三十五份。

林安平旋动手心的灵气,以水相的流形萃去研钵中的药草与矿石的杂质。它们逐渐化作流体,散发出阵阵药液的清香。

不一时,他再往那药中撒了一把滑石粉,摆上焰灯上烤干,再度捣碎,研制成细腻的浅蓝色药粉。

摊开浅黄的油纸,将散倒在上面。

叠好,蜡封。

一份珍贵的灵气恢复剂“凝神散”便制成。

制药与诊疗,并非每个修道之人都想研修的科目。毕竟大多数人修道的目的不是为了悬壶济世,而是登仙济己。

人生苦短。学了药,便没那寿限修仙。

更何况这个世界里,药就只是药。对修道之人而言,除了医病疗伤和补充点修行时损失的精力,没别的作用。

对修行没什么特别的帮助,那自然也就少人学。

但林安平学了。

那是他五百年前开始钻研的技艺。

说来也好笑。当初学这门手艺,竟只是为了南剑宗能省几两创伤药钱。

还有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虚妄执念;似乎是想要挽回自己曾在某个已逝之人的面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

没想到,五百年过去,闲来无事就翻翻医书、抄录药录的他,竟也成了世人口中深居简出的仙医。

炼这等他人常会失败的灵药,他自然信手拈来。

但他实在没想到,现在的这副身体,竟然有些不适合如此长时间的精细灵气操控。

灵气的等阶晋升得太快而出现紊乱的负作用,想必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一人会有这种体验了吧。

可他依旧没有停下。

虽然身体有些不适,但正好是个测试自己如今实力的机会。

如今到底能对体内的灵气能操纵到何种程度?至少摸个透彻;知己知彼,首先要知己。

林安平已经连续炼了两个时辰的药了。如今夜已深,已是一更时。

他原以为自己十八岁的身体结实,保持专注到二更不是问题,能把这药一次性炼完。

可熬夜的疲惫,再加上那阵灵气躁动的眩晕感,让他稍微有些撑不下去了。

“还剩十五份。”林安平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抑住那想要呕吐的感觉。“没想到这灵气的紊乱竟会令人那么难受……”

他拧了几下旋钮,然后吹灭桌上那盏油灯。

“也罢,明日再说吧……”

一打开门,屋外的夜风凉彻心扉,让他不由自主地打颤,头昏脑胀的感觉也加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的是,屋外的檐上,数只蹲伏着的黑鸦正在凝神盯着他。

而在林安平脑袋一昏,忽然失神倒在炼药阁外的地上时,那些黑鸦便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嘶鸣,纷纷张开双翼,向空中振翅,盘旋而起。

那眼睛是金色的,泛着流光——而那每只禽眼中裂开的成双瞳仁,正望着林安平的身躯,竟诡异地流露出近似于人的神情。

许久,那些玄鸦便化作一丝丝的流影散去。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玄色镇妖袍的娇小女子,竟如鬼魅般来到了昏倒的林安平身边,将他抱起。

不知道她凑到了林安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话似温和的呢喃,又似恒久的祭词。

林安平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只是在一阵迷迷蒙蒙中,感到了什么温热而又柔软的东西吻到了他那唇上,湿润了他的嘴,同时还将什么东西喂进了他口中。

他想睁开眼,却恍惚间无法分辨出来那女子的面容。

他只看得见那女子的袍上,胸前绣着一朵令他十分熟悉的血牡丹。

红似血,凛如刃。

但他思考不了那到底有着什么含义了。只感觉那阵灵气紊乱的眩晕感又冲了上来,他便沉沉地合上了眼。

只留一抹似茉莉花般的残香,踪影模糊。

*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黄昏。

窗外的橙黄日光洒了进来,床头柜放着一碗凉了的白粥。碗的轮廓被拖得很长,在屋内的地板上落下了影子。

些微灰尘飘于空中,安静地照出了光的形状。

而秦之秋就这么安静地在林安平的身边打瞌睡,平稳地起伏着胸脯。

她没有换上她那身习武时穿的白色道袍。或者说,她已经做完今日的修行,换下了那身衣服了吧。

她只是绑着十分随意的松散麻花辫,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麻布衣和长裤。脚上蹬着一对木屐,乖巧地合拢在一起,斜放在床边。

从侧脸看上去,她的脸颊肉嘟嘟的,总叫人想欺负她那般轻轻捏一把。

像个娇媚可爱,身形美好的……小村姑。

直到林安平从床上爬起,秦之秋才注意到他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

“你醒啦?”她揉了揉眼睛,嘟哝着。

林安平想张开口说话,但他却感觉自己喉咙有些疼,像是害了风寒。

“你昨晚是不是顾着炼药,没好好休息?”

秦之秋眯着眼端起那碗白粥,略带嗔怪地问道。

“我昨晚听到些什么动静,就来了你的房间处看了看。没想到你的额头好烫。”

“我……”

“我守了你一宿没睡呢!”

秦之秋气鼓鼓,搅动着勺子:“还帮你煮了粥,结果等到粥也凉了,你还没醒。”

听到这话,林安平的眼里闪过一丝些微的复杂神情。

“弟子让师父担心了。”

“知道就好,气死我了!”

“对不起。”

“下次不要这样了……”她又软了下来,一脸心疼。“别叫人担心你嘛……”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林安平对于昨晚的记忆只到炼完药出门就戛然而止了。

秦之秋说的内容,他倒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过灵气紊乱却还强行控气施术,确实会导致经脉不适。发个烧得个风寒,很正常。

可能是昨晚他烧糊涂了吧。记忆也乱七八糟的。

这次就算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摸清楚自己的能力能勉强到哪种程度了。

当初在天倚宗各峰长老面前夸下的海口,做倒是能做到……只是,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发挥出与等阶相符的实力。

毕竟他如今的身体是个凡人。资质平平,只是多了些门道和经验。

“还好你聪明,躺床上之前就不知吃了什么药,烧很快就退了。”秦之秋咬着嘴唇,抻了抻麻掉的腿。“原本还想今早就和你下山去揭镇妖榜的……”

秦之秋叹气:“算啦算啦,明天再说吧。你今天就好好休息。”

“揭榜?”

“喏,这不是你写的嘛。宗门大会参会事则。”

她用胳膊肘蹭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的纸,念了起来。

“交付丹药,二等五十;

镇妖事一则,乐昌揭榜;

联络南剑宗裁断使,寄信一封;

注:切莫让潼儿得知,此娃易扰清净……嗯?这潼儿又是哪位?”

林安平看了一眼,第一行的炼药事项,已经被划去了。难怪她说要下山揭榜。

写在那行旁的,是工整的十个正字。

“不过你也真是厉害,一个晚上就炼好了五十服凝神散。”秦之秋的眼神有些好奇。“安平,你出身于药师世家吗?”

“不,不算是。弟子只是对医药略感兴趣,稍微有习过制药。”

“哇哦……为师捡到宝了……”

林安平隐隐觉得这数量有些对不上,他记得自己明明没炼那么多。

可秦之秋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打岔。一会儿问他通不通兽医知识,方不方便给小鸡治病;一会儿又问他这凝神散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她也想学两手。

他应着应着,就来不及去细想,那五十服凝神散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也算了。

无关紧要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

“对了,听说这几天咱们这来了个南剑宗的镇仪司司使。”秦之秋的话简直说不完,突然就把话题大转弯。“你知道镇仪司吧?”

“天下宗门魁首南剑宗的司部之一,弟子曾有听闻。”

林安平化成灰都认得清这几个字。

这镇仪司可是他设的,之前更是他管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与平常的宗门分峰自治不同。南剑宗的各峰,在很久以前就被林安平用各种手腕收归于他手中了。

取而代之,他设立了南天七司,分管南剑宗内外各事务,以绝宗门内斗的隐患。

而七司之一的镇仪司,则负责行镇妖之仪,斩却恶鬼恶神。

在林安平失踪前,作为宗主的他还兼任了这镇仪司的司掌……少说也做了四五百年。

“据说是咱们这里出了一只大妖,就连南剑宗都被惊动了。”秦之秋看着对这话题似乎很感兴趣。“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镇仪司的人出动呢。”

“也是,镇仪司平常行事并不张扬,通常很难得知镇仪司使的行踪。”

林安平随口回答道。这对他而言稀疏平常。

可他沉思了一阵子,愣住了。

他忽然很反直觉地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师父,这乐昌城的城尉,通常会在什么时候让手下贴镇妖榜?”

“每次都大半夜,昨晚的戌时就贴了吧?下次放榜得下个月呢。”

“平时一个月会放多少贴?”

“我想想哦。二三十贴吧?”

秦之秋嘟起嘴。

“都只是些荒魂野鬼,寻常人壮着胆子都能把它们镇走的那种。平时断水峰那帮人断断续续地会处理一半。剩下的一半,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搞定的。”

“有大妖震慑,加之司使已至。方圆百里的……”

林安平想着想着,眉头就突然拧在了一起。

不妙。

“师父,我得下山一趟。”

“哈?你下山干啥?”

“揭榜。”

“刚病了一场,怎么就又奔波劳碌?”

“时间紧迫。”

“明天再去也不迟呀,这粥你还没……”

“回来就吃。”

林安平翻开被子,直接跳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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