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收拢了她身上那暴动的灵气,将其萦绕在了刀上。那柄玄色陌刀立马染上了一抹浓稠的黑色,像是血被火蒸腾成雾,在其上狂舞。
落天舞是侦测类型的玄术,对战斗而言用处是有的,但并没有那么大。
它用不了也没关系,那就将灵气运成最基本的形态就好了。
镇妖灭鬼无需眼观八方。只要握紧刀刃就足够斩铁断钢。
她能听见那踏着错落脚步的什么东西在与她周旋。月楼内的门框已经烧燃,猛地落下。长乐一脚前踏,斩开了那即将砸在她身上的门框,也斩开了那片熊燃的烈火。
可那人影却笑了。笑着忽然消散,血好似溅了很高,但长乐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斩中与否,只是再度挥刀。
*
林安平劈开一条烧至变形的扶手,从上面跨了过去。就在他踏着燃火的楼梯跳上五楼的平台时,方才他走过的路竟轰然倒塌。
那木楼梯带着火坠了下去,轰鸣着让声音回响,同时震起一股热气。
这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或许是这妖火比常火更加猛烈的缘故。
再在这里待下去,说不定真的连自保都难。
放在以前还好,他上刀山下火海比现在更为险恶的情况都遇到过,他也有那实力去解决;可惜他如今比正常的修道者厉害不了多少,能在这热得令人窒息的火场里行动自如,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听见刀剑破风的声音。林安平循着那声音走去,便是哐啷一声,一根被烧成碳的碎木朝他飞来。
紧随其后便是巨大的斩马刀旋横狂斩;力沉至极,似能将群山击断。
他急忙侧身躲避,而后一剑从正前方刺去。对方挡住了,但左边的剑路却空了出来。不过林安平无法再攻,因为足以连人带马一同劈开的纵斩似镇天那般自上而下轰来。
——天极二式,鬼宿·天倚行。
这招式跟他当时在山上见秦之秋练的动作几乎一样;可其实这样说是说反了,因为秦之秋那立恒剑法明显就是抄的南天极剑式中的一式。
南天极有七式。因天穹共二十八星宿,南天有其七,井鬼柳星张翼轸;而二式名为鬼,是一门镇仪陌刀法。倚力断铁开天门,震天撼地,破魔斩鬼如狂澜急啸。
他也曾对秦之秋说过,这一式格住攻击后不该旋身后撤,而是前踏立刀猛力纵斩。
因为这是陌刀法。
与秦之秋那双面开锋的三尺直剑不同,陌刀七尺有余,长而沉重,旋身后撤会使刀法节奏尽失;而妖异所想也与人心有异,它们不会在一剑一式交手后分开歇息再贴近,而是急切地想要将人杀死,分而食之。
所以不该后撤。
而是舍弃一切的喘息之机与防御,依仗着陌刀沉重的狂岚之势,将那妖异一分为二。
力沉势猛,即便是在车马上的舆鬼也能够斩掉;这招不要命,但也正因如此,它才能夺妖命。
斩鬼自当如此。杀气盖过恶鬼时,方可将妖异斩除。
但正是这杀气太盛,所以破绽也是有的——只要反应过来,躲开了,那就没辙了。
力法之霸道使技法无处可施,但也令速法将其克制。
陌刀直接斩在了地板上,深深地嵌了进去。还没等那人将卡在木地板里的陌刀抽出,闪开了的林安平就一脚踹在那人的脸上,把对方像个球似的踢走了。
他转而夺过那陌刀,左手一挥,刀锋便架在了那对他挥刀的人影的白皙颈脖处。
被血蒙眼的那娇小少女忽然浑身一震,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像是从梦境里被抽离了出来,浑身脱力。
“长乐姑娘?”林安平认出了她。
“林……林少侠?”长乐按着剑锋推开了他的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刚才在……”
“你把我当成妖准备斩了。”
“这?为什么……”长乐立马将视线投向四方。“我明明看见的是那阴燃着火的妖影。”
“蜃气楼。”林安平被这楼里的热气烘得无法大声说话。“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吧?”
“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是幻象?”
“对。”
“但那不是海妖才会的吗?而这里又不是开阔地,蜃气楼无处施展。”长乐四处扫视,似乎想要找那妖异再战。“这是火妖。”
“没错,可蜃气楼乃热气蒸腾使光影扭曲之景,就算不是海妖也能造出幻象和错觉。”
林安平摇头道:“这里是火场,是那火妖的领域。妖力所致,在狭小的空间里也足以扭曲事物的道理。在这里战斗我们没胜算。”
林安平打量着她,忽然就用剑挑断了自己的一大截衣袖,撕成了布条。
“长乐姑娘,把衣服脱掉。”
“这……”她那没表情的脸愣了一下。
但事态紧急,在这熊燃的火场里,即便她那身姿被林安平看光了,也无暇顾及了。
她干脆地解下背上的刀匣,并夺过了林安平的那把直剑,一刀划开了自己的镇袍。玄色的衣物落地,只剩一件如轻纱般的贴身单衣,展出了她那娇小婀娜的身段曲线和大片白皙的肌肤。
火光给她蒙上了一层暖色,让她上腹那片黑色的血渍显得更加刺眼。
林安平急忙给她包扎,手法可以说是有些粗暴,但十分管用;血稍微被止住了一些,但也足够急用了。
长乐看着那少年单膝下跪,又再按了按自己的伤口。虽有些疼痛,可她却没有反抗,眼里很罕见的流露出了一阵如经历了多年后又再相望的神色。
冷霜般的玄鸦,在他的身旁,却也像一只留念着某种温存的依人小鸟。
而林安平自然是对她所想一概不知的。
于是她只好偷偷摇头,无奈一笑了之。
她将手中与刀匣相连的细小丝线脱下。那是几枚细小的青铜指环,是控制刀匣开合的扳指。
不知为何,如同有着默契那般,林安平熟练地将刀匣背于身后,并接过了她的指环,套在了手上。
指间收合,林安平身后的刀匣如机关般展开又闭合。
这刀匣像是熟悉到与他共战了好多年那般顺手。
“好了,这刀匣给我背着,更方便我们去救人。”林安平对她点头道。“不要恋战,不然就中了那火妖的圈套,我们都得烧死在这了。可以吗?”
“得……”
长乐下意识地想把“得令”二字说出口。却还是憋住,急忙改口道:“嗯。”
随后,林安平便将那镇袍再丢给了长乐,盖住她的身子。
长乐握着那秦之秋的佩剑,与他一同朝着岳家班倒下的那数人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