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送葬人

作者:呼咔嘣哒栗 更新时间:2024/1/30 0:16:55 字数:2380

林安平一脚踢开了偏房的门,一个妖侍被巨大的冲击力所击退,连着房门一起向后飞去。

没有任何犹豫,林安平奋力将手中仪刀掷出。

四尺环首仪刀长而尖细,宛若钢钉直穿面前妖侍的胸膛,将它钉在了庭院的石头假山上。瞬间它便失去了气息,瘫软着燃起白火,像是一块被挂起的烂布。

战斗终于结束,那屋内的十二个妖侍不是被断腰就是一剑斩首。林安平和高潼关两人都操使着恐怖的二式鬼宿猛斩,在狭小的偏房里堪比猛烈的乱流,如割草那般将妖侍轻松拿下。

即便林安平变成了这副少年模样,高潼关已经认不出他了;但师徒之间依旧有着那无言的默契。

转瞬间,那最后一个妖侍的狮子面具碎裂了,脑袋无力地耷拉下来。

可意想不到的是,面前这个妖侍的真容,对林安平而言竟意外熟悉。

“小……”那妖侍仿佛还在诡笑着,却突然冒出了两个如同悲鸣的字。“小姐……”

刘岳,那个岳家班的帮工。

被妖所食杀的人,有的就直接死了。有的会被注入妖力,变成妖力所控的妖侍。

其实烛阴那名为“烛”的妖侍,说的就是这种以人为柴薪点亮的行尸走肉。

即便他们死了,却仍然会承受由内至外被狂燃蚀骨的烈痛。镇仪司当然不会去细究妖异究竟痛苦与否,只负责斩妖;但从妖侍那毫无理智只如木偶的表现来看,多半是被这种无尽的折磨消磨了理性。

林安平没有成为过妖侍,但他体验过那种被妖火灼烧的恐怖。

他是在那烛阴手里死过一回的人。就连他都会被那妖火灼烧到丧失理性,昏死过去。

更何况刘岳这个普通人呢。

他和刘岳没什么交集,无非是在立恒峰上一起待过一段时间的关系。

但林安平也听刘岳说过他的故事。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在一个普通的地方遇到了一个普通的戏班子。又那么普通地折了自己的腿……但却被这普通又意外有善心的戏班子给收留了。

短短一生不过五十余载。遇到了太多普通又平常的人,一点一滴的简单过往在这个大叔的嘴里说不出什么花样来。林安平在立恒峰上听他叨的,无非翻来覆去就是些家长里短,看梅花桩上披着瑞狮戏具起舞的后生,大谈几句有自己从前的风采。

但就是那些家长里短让他被喋血烈火狂蚀的时候,还在死死地惦记着,存留了最后一丝说不上是理智的理智。

如今这幅场景,让林安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上次见面时他还是个活人。现在他却成了这副鬼样子,死不瞑目。

虽然这种场景他见得多了,一千年他旁观了足够多的悲欢离合。这样子的场景,不过是诸多定格中的一幕,早已习惯。

但亲手把自己认识的人斩掉,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不强烈,但很怪异。

“小……姐……”声音痛苦而又破碎。

“不用担心。”林安平低声呢喃。“会有人为她,为你……为你们讨公义。”

他将那柄仪刀从刘岳胸膛处抽出,然后又猛力击穿了他的额门,重重地击裂那脆化的头颅。

纷扰与苦痛都随着这一击顿时烟消云散,化为齑尘。

声音终于沉默了下去。妖侍的尸体燃起了冰冷的幽火,像是送葬的白布,覆盖了刘岳的那张脸。

而林安平的身上也血迹斑斑。

他身上的妖血都在燃起微弱白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送葬的燃火鬼差。

*

高潼关跟着少年身后,走出了偏房。她看着那少年手持仪刀,站在妖异的尸体面前,噤声不语。

他只不过是站着,脸上也只是挂着一副很淡漠的表情。可他那栗色且疲惫的眸子里却又那么悲伤,还混杂着一丝仿佛恶火的东西在至深的深处死死压抑着。

其实愤恨狂怒哀伤悲凄之类的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积压在深处燃烧。

烧着烧着,便烧出一副至深的空洞。若没有什么东西再把那空缺堵住,那待到它涌出些什么的一瞬间,那些炽烈的执念就会吞没一切。

包括那少年自己。

这样的眼神,她只在很少数的人身上见到过。师父是其中一个,这少年也是其中一个。

他的背影,恍惚间让高潼关觉得他是一堆闷烧了好久的薪柴。

“你认识?”她问。

“对。岳家班的人。他前天是一起被押来的帮工。”

“节哀。”

“只是过面之缘。愿他九泉之下安息。”

说完之后,二人之间都沉默了一阵。

“前天被押来的人成了妖侍,估计是押人的地方被攻陷了。”林安平没有为此耽搁太久。他思考了一阵,然后便率先开口道:“岳班主和他们在一起么?”

高潼关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想对他全部吐露,却又想要噤声不语——两种极端的感受在她的心里打起架来。

本能地想要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却只不过是个夜闯裁断司的小毛贼,目的甚至是劫走和这件烛阴事有大关联的岳宁欣。

“司使不能相信我么?”少年无奈地叹道。“我理解。不过也没关系,我自己多想便是。”

“……不。”高潼关说得支支吾吾。“她被单独关押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但她总觉得这个少年能够相信。

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很感性的人,否则也不会千里驱马,还甩下和自己同队的司使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只为寻得和师父有关的蛛丝马迹。

而这个少年……让她隐隐觉得,就是那蛛丝马迹。

“那她就没有手段接触这些帮工,也没有把他们转化为妖侍的嫌疑。”林安平在脑海里将几根细微的事件关联斩断。“排除她是策划这场突袭的主使的可能性,那些妖侍究竟是为了什么?”

“岳宁欣。”高潼关挥刀振血,回答道。

“不……不会是她。”

“不是为了她,但是为了那棺椁上消失的青铜剑锁。”高潼关反驳了少年的话。“这几日裁断司有审问她,我们特意询问了这妖棺的来龙去脉,特别是那剑锁。那东西不简单,是整个棺椁上唯一一件青铜器具。”

“镇仪用具么?”

少年望向了手中的仪刀,那是整副刀匣武具里唯一有掺锡铜的刀剑。论强度,自然比不上纯粹的玄铁精钢。但妖异看到这种仪具却会稍显退却之色,似有灵寄宿其中。

“其实青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性可言。但自古以来驱傩祭祀都使用青铜器作礼器,这祓妖大仪也便承袭了下来,使用青铜作镇具。”他说。

“对的。这棺椁上最重要的便是那剑锁。它具体到底是什么原理,我们并不清楚。但古时的镇妖使就是用它来震慑妖异,祓除恶鬼。”高潼关摇头。“可它却不翼而飞,连岳宁欣都对它没印象。”

“可若是那剑锁本来就没有,那她早就在抬棺去乐昌时便被复苏的妖异给杀了。何必留她的命留到现在?”

“或许她身上正带着那镇锁,被那烛阴所忌讳,让妖不敢动她呢?”高潼关随口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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