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烛阴炎

作者:呼咔嘣哒栗 更新时间:2024/1/31 7:39:48 字数:3040

岳宁欣按着自己的胸膛,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件单衣。但隐隐约约,她却感到身体里确实存在着什么东西。

睁开眼之后,依旧是那熟悉的床,熟悉的木桌。

熟悉的监牢。

这座监牢似乎被建造于裁断司某个偏房的地下。

但与其说是监牢,倒不如说是一间被改作客房的地窖。她很难想象为什么地底下会有装潢如此精美的房子,以至于让她无法感觉出这里竟是牢房。

能看到门,也能看到窗。住在这里的一阵时间里,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被软禁而已。只不过每次她去打开那门,背后的光景却只会把她扯回现实。因为那后面只不过是一堵墙。

四面都是厚十数尺的铜墙。金黄色的墙体在火烛的光亮下泛着金属特有的润洁光泽。

这个地窖似乎是一条被废弃的排水渠。在被扩建之后四周浇灌了大量铜水,堵住一切的出入口,只留下了一条和入口相连的通风道。

没有人能从别的地方潜进去,能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正大光明地走进来审问她……抑或是正大光明地杀进来带走她。

看来这个监牢是专门为了关押有可能是妖异的罪犯而设计的。在这铜监牢里操使灵气或妖力去发动玄术是一件难事。

就算体内的灵气仍在涌动,但周围没有能够操使的东西,再厉害的玄术都只是空谈。

大多数的玄术施展都需要此间万物作为媒介。但铜墙把木水火土气全挡住了,只剩下一大块“金”……而这金被埋在了地下,无法引天雷也不导磁,成了一块“弱金”,自然也难于和属金行的玄术共鸣。

当然也有无须媒介的玄术。但那种玄术也同样无法触及现实,遑论靠它离开这个地方?

这些铜墙构成了一个黑色的匣子。关在里面的人近乎绝对地与世隔绝。

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箱子里待着,待久了就会对身旁的一切动静变得敏感。

岳宁欣听到了远处有脚步声在靠近,房内的烛火烨动。

看来是自己又要被审问了。

脚步声愈发接近,清晰地在这黄铜监牢里回荡。某扇门被推开了,这是唯一能够通往外界的门。走进来的是一个女子,房内的烛火太暗,岳宁欣看不清对方是谁。

“晚上好,还没睡吗?”那女子一脸轻松地问道。“我来给岳班主捎了点宵夜来,你吃你吃。”

这声音竟然意外熟悉,让岳宁欣不由得心里一松。其实这几天她过得也没那么惨;只要所问有所答,那裁断司的人并不会对待她太严苛。但时刻都有人用剑芒般的目光盯着她的脖子,她还是很不自在的。

但她突然感觉不对。现在待在这监牢里,怎又会有熟悉的人来探望她?

“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了,记得吃咧。”那声音竟然唐突地出现在了她的耳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装着豆花的木匣子也不知何时摆在了木桌上。

只是走神了一刹那,岳宁欣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那女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就这么直接来到了岳宁欣的身后。

那女子身上似乎沾了一阵淡淡硝烟味,有些呛鼻。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看了。你就先休息一下。”那女子又拍了拍岳宁欣的肩头。

这一拍竟直接让岳宁欣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那女子随手一扔,岳宁欣便又被丢回了床上。

“好咯,现在你该出来了,大反派。”那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百无聊赖,像是很无聊。“派出那么多的手下,让大家去忙着打架,而你自己却跑来偷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吧?”

没有回答。只是烛火的颤动变得更大了一些。女子瞟了一眼那木桌上的烛火,便直接把整根蜡烛拔了起来,往地上用力一扔。

烛火随着紧跟的一脚一起踩熄灭了。

“你也觊觎那剑锁么?”一个黑影终于从房间的角落隐隐出现。仔细看的话才发现它是如同虚影那般的东西,像是烛火的投影。“那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该拿。”

“你就不想想,那玩具对我有用么?”女子淡淡笑道。“我只是单纯地讨厌小偷,特别是偷我老友遗物的小偷。”

“我要拿它来补完自己。”那黑影说。“我要登龙,以叩问苍天。”

“问什么?我帮你去问,我和老天爷很熟。”

“问公平,问公义。我要质问的东西,你应该也懂的……”黑影闪烁了一下,像是缭绕的烛雾被风吹动。“你和我一样,你不该拦着我的。”

“那也该让烛阴那个老不死的自己去问,而不是你。虽然祂现在……真的已经死了。”那女子淡淡地说道。“而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话说出来的一刹那,那黑影像是被识破了什么东西那般惊慌。它向墙壁靠去,颤抖了起来,身上燃起白火。但这白焰很快就被另一束殷红的烈炎所吞没,像是双龙相食。

”我就是祂,祂就是我……”那黑影的话变得急促起来。“我会救祂的……我会救祂的……我会……我会!你懂什么?你不懂!”

“你不是烛阴。为何不是?因为不是就不是。就算你有龙形,就算你把真正的烛阴吞噬了,夺了祂的火神血,你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烛龙。”女子冷笑一声。“因为你卑贱,你不配。”

“我乃烛阴,钟山之神!”那黑影发出了如同君王般的喝令。“此青铜剑锁乃吾之所属,如今我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祂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悲伤与狂怒的表情。但那遮掩不住的极乐与痛苦在那张扭曲的脸上同时存在,像是把无法相容的油和水用力搅拌,浑浊至极。

祂捂着自己的头,缓缓地朝着女子靠近。地上的温度急剧升高,热气蒸腾在这铜铸的牢狱里无法释放,热得像个蒸笼。

但那女子却不躲,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黑影癫狂的表情。等到看够了,她便猛地一挥手。一团冰冷的冻炎便缠在了黑影的脚边,覆盖了祂身边所蔓延出来的赤焰。

那冻炎是天青色的,是不同于爆燃妖血的另一种幽火。温度也与那烛阴炎截然相反,火光亮起却带来了寒冷。

两种完全不同的烈炎在互相啃食。

直到地上的那根蜡烛突然难看地碎裂起来,停燃的烛芯上才开始飘摇出丝丝蜡烟,凌乱无比。

相杀的结果便是两股力量俱伤。燃到最后,火光逐渐散去,却没有一点星火留下,只剩杂乱的妖力和灵气散布在这狭小的黄铜牢笼内。

不热也不冷。

“为什么?”那黑影突然诡笑起来,但声音却又极尽不解。“我要拿它问天……问那天道,问那天道为何要将我……为何要将我们贬谪为妖!你不懂么?你不懂么!我们本不是妖!”

“是啊,我们本不是妖。只因一纸落血契,所以才成了妖。”女子甩了甩手腕。“你曾是龙对么?龙曾于高天翱翔,尊贵无比……可如今却被冠以妖名苟且偷生。所以你不忿,所以你要化龙登天,以叩问众神,以叩问这不公?”

“你既然明白,那又为何要妨碍我?你也本不是妖……你也能够登神,那又为何你要挡我的天道?”黑影对她伸出了手。“你也本可以登神,我们都可以……与你一起登天行神道……来啊,为什么不来?那是我们本该踏上的道路,我们本该是神。”

“这算是在贿赂我么?”

“我只是在邀你步回正道。”黑影的手有些颤抖。“来吧……”

女子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屑:“对,我们都本该是神……也都有登神的机会。但有这机会的,只可能是烛阴,而绝不会是你。你不过是个犯了癔症的小偷,拿那烛阴的剑锁,却妄图与我等比肩。不过是个拿叩问众神的幌子食人的畜生,谁准许你在这狂吠?”

“我即是烛阴!”那黑影暴怒起来。“劫火是我……烈风是我……问天是我……我即是我!”

“真可怜……”那女子摇了摇头。“同类相食,吃到脑子着火。烧坏了,癫了。”

“癫狂又如何?”黑影说着无法令人理解的话,逻辑混乱。“我所行的正是亘古苍天之道,人也食,妖也食!祂们的血都与我同在……我即是流淌着祝融神血的龙子!既然步化龙,癫狂又如何?”

那黑影身上的火又突然爆燃起来。炽烈的红焰冲天,似要吞噬着房内的一切。

但就在火焰冲高的瞬间,不可见的领域却顿时笼罩了那黑影。那阵天青的幽炎盖过了黑影身上那狂烈烛阴炎的暴动,仿佛某种威压将其死死镇住。

那是来自更强者的威压。

能以一己之力镇住大妖的威压。

“我最讨厌的,那就是在我面前撒泼打滚的疯子。”那女子眼里突然暴起了一阵如同恶鬼恶神的戾气。“而我治他们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比他们都更癫!”

白色的长发如幽鬼那样悬浮,天青色的幽炎三丈游起。双方都涌出狂暴的妖力,紊乱地涌动。像是两股海潮正面相冲,誓要将对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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