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里的故事,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祂是烛龙之子,为了盗取长生灵药而与钦䲹一同谋杀了天神葆江。最后人王皇帝把祂诛杀了,祂的怨念像个怨妇一样绕梁三日而不散,最终化成了一只鸟,到哪哪就闹旱灾,活活的一个扫把星。”
“很符合我们对妖异的想象……”岳宁欣评价道。“癫狂偏执。”
“这样的妖异其实不在少数,但是像祂那么偏执和癫狂的确实少见。明明连自己的大道都磨灭了却还能够愣是靠着怨念变成灾害,可以说祂是把害人贯彻到底,是个纯粹的恶徒。”
“好吧……但这又和杨管家有什么关系?”岳宁欣有些疑惑。
“之后会说到的,故事要顺着一点一点讲。”高潼关回道。
岳宁欣现在已经稍微放下了戒心,还会时不时给高潼关一点应和。
因为高潼关摆出的架势虽很危险……但确实只是在讲故事。
高潼关一页一页地翻着那些盖红的文件,每一页都标着三个牡丹印。上面有字有绘画,相比于什么绝密文档倒更像是一本绘本。
“鼓在历史上被杀过很多次,也复生过很多次。因为祂很好找,一复生就念叨着什么我要与父亲一同杀了你全家登天,活脱一个癫佬……然后一下子就被那时的镇妖使发现,然后一刀砍死,送回坟墓里。”
“妖异都那么神经病吗?”
“不……就祂那么神经病。”高潼关更正道。“可后来祂不见了,安静了,就跟死了似的。一夜之间。”
“什么时候?”
“隋大业六年,炀帝仍在位时。距离现在约莫也有千年了,那天是斩龙之日。”
高潼关将文件翻页,将那跨页的巨大绘图展示给了岳宁欣看。
那是一只巨大的长龙,身边挥洒着墨迹绘就的火焰。黑色的火焰盖住了祂的身边,巨大的龙爪撕裂房屋与桥梁,河道中的水墨蒸腾而起,化作烟雾。
剧烈的温差使那些画中的水墨云雾炸出墨泼的雷电,让祂好似掌控着雷火的伟岸大神。
底下标注着一行小字,“江都落火夜,镇烛龙告斩平天之仪”。
“那年隋炀帝想要出征高句丽,但他已经感到了国力衰微的征兆,于是便妄图借助烛龙的妖力来征战。但人借助妖力是绝对的禁忌,再加上先前的苛政重徭,一石激起千层浪……于是还他还没来得及出征,起义就爆发了,烛龙也被斩了。”
高潼关接着说:“那是烛龙第一次被镇杀。而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那之后作为烛龙之子的鼓就收敛了许多。祂学会了化人,以人类的身份低调地隐匿在人群之中,从隋末一直到现在。”
“妖异……不该生活在林野中么?我印象中的妖异都是在城外夜道处害人,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还要先把人吓得半死。”
“你志怪小说看多了。妖异若要食杀人直接扑上来就把你头给撕了,哪会跟你在那磨蹭半天营造恐怖氛围?”高潼关面无表情地说。
“直接扑上来也很恐怖了吧?”
“我会把它一刀砍死。”
“我现在感觉你更恐怖一点!”
高潼关一脸理所当然。岳宁欣突然发觉这司掌的三观有点不太正确,看来教她的人的教育方式有点毛病。
“不过你说的也对,大多数妖异不会在出现在城里,因为城里总会有各个宗门的人游荡,若是被发现了那必死无疑。”
”但我想了一下,鼓是能够复生的大妖,不担心这种事吧?”岳宁欣问。
“嗯。祂以很多不同的身份生存,而每当一个身份套用了足够久以后,祂就会焚杀人以夺取其皮囊,以新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高潼关说完便推出了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有的是医师有的是裁缝,有的是店小二,有的是舞姬……而无一例外都死了,原因是自燃。
“所有的死者死期都相隔二十年,而祂们的死都会伴随着别处的另一场大火。”高潼关把另一页纸抽出。“而每一场大火间隔的时间也都是二十年。”
一页又一页纸抽出。最早的一张是江都,烛龙初次陨落之地,也是初次陨落之日;之后是余杭,钟离,琅琊……一个又一个的郡名扩散开来,由东到西,自南到北。
若是将它们按照时间连起来,不难发现这些地方以江都为原点,如同星星之火逐渐燎遍了整个大江南北。
高潼关之后抽出的另一张地图将那些死者与大火连起,轨迹一模一样。而这些记录着轨迹的纸张如同纷飞南下的燕雀……
最后一张定格在了二十年前的乐昌。
“二十年前,乐昌杨家经历过一次火灾。但所幸的是,没有一个人受伤。”高潼关轻声说,然后将手指指向了上方的一个地点。“但建安的这个医师,就在同一天死了,死时正好旅居乐昌。”
“祂把皮囊……换成了……”
“整个杨家。”高潼关一字一顿。“你出生前,杨寅就已经不是人了,他是妖异。”
她把那些镇仪司的机密要案悉数摊开,像是在展列证言,看得岳宁欣哑口无言。
“你今年芳龄多少?”高潼关又突然问了个前不搭后的问题。
可岳宁欣拿着那些要案的手却因此而突然抖了一下。
其实高潼关不问也知道。档案上有关岳宁欣的一切都写得明明白白,出生年月甚至生辰八字也一清二楚。岳宁欣今年十九,而她出生前一年正是杨家遭火之日。
距离现在二十年正好。
而风月亭大火那天,杨府上下悉数死去,岳家班的人几乎全部失踪。
“好像快到你的生日了,三月二十三……后天。”高潼关点到即止。“好了,我想聊的家务事说完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话。高潼关又望向了那黄铜墙上烧毁的挂画,双手交叠在膝上,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身旁的岳宁欣表态。
岳宁欣她没有作什么表情。她只是静静地拿着那些文件,不停地对比她抓着那张写着乐昌的案件,上下打量了很久,放下了一阵子,然后又拿起来,欲言又止。
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