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柳长歌自己明白，她心中只有大道，其实根本无心收徒。
但元阴体一旦落入妖族之手，必将引来大祸。先稳住他，带他去交给自己的师尊就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到时他应该也还会在坠仙崖的监管中成为一个外门弟子，未尝不是拜到门下了吧，但他若是因此恨我，我也无言以对。她心道。
想来，黄金大世还有三年就要开启了，那一缕仙缘面前，一切恩怨都将是过眼云烟。
空地上，凶猛的妖兽潮以她为中心，对她频频猛攻，但柳长歌却丝毫不惧，仍是游刃有余。
长剑频频挥动，无形剑气如疾风骤雨般轰杀，却刻意收敛起了威势，剑招朴实无华，但出剑必封喉，一剑只杀一只妖兽，使得仍不少妖兽感觉不到畏惧，频频涌来。
这是她刻意为之，就如街边想骗幼童铜子来做游戏的无良老叟一样，只不过这游戏要血腥得多。
为的，就是示范剑招给这元阴体看。
柳长歌明眸低倾，侧过头去看了眼身后，其实是完全多余的举动——“明月”的感应犹在，一路上不曾落下她太多距离。
身后尸骸遍地，元阴体双手紧握着她的第一把剑，奋力砍杀，令她莫名的多了些许烦闷与不舒服，仿佛有只手在她心上摸了一下。
只见那个元阴体此刻处在兽潮末尾，正在一丝不苟地模仿她前不久用过的剑招诛妖，因为短剑距离不够的原因，为了求稳时常要再去补刀，不似她那般信手拈来。
满头发丝飞舞，不止是脸颊，那粗糙的布衣上也沾染上了温热的血，但他并不引以为意，眸子依然死死盯着扑来的妖兽，在瞬息万变中凭记忆演化、复现她的剑招，杀的热血沸腾，战意高昂，身形不断跃动。
见此情景，柳长歌唇瓣微启，欲言又止。
目光也只是停留了一瞬，下一刻，又一只不知死活的妖兽朝她张开血盆大口，她一剑斩之，顺道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留在了心底。
“不错。”她心道。
能被柳长歌评价“不错”的人，坠仙崖三百一十九年来，一个也没有。
她自封前被推着见过的十几位足以称得上人中龙凤的首席弟子，都没有得到她的认可，令那群心高气傲的“师兄”捶胸顿足，平生一道心魔。
如果按这么算的话，许昀也许是第一个收获她肯定评价的人，但他此刻正心系与妖兽的搏杀，并不知晓。
许昀穿越以来，这是最接近他幻想中的仙侠世界的时候。他杀的不遗余力，每次挥剑都将动作在脑海中深深摹刻，酸软肿胀的四肢似乎保持在一个平衡中，令他完全抛之脑后，想到的惟有战斗。
没有比这更爽的事了！
许昀眸光大涨，兴奋不已，心脏跳得飞快，比之打游戏的时候还要专注。
这份刺激与成就感，是那些虚拟数据断然不能比的。每一剑挥出，剑落实处的反馈都令他着迷不已，但头脑又冷静地可怕。
“进步得很快，若是堕入魔道……”
她蹙起了眉头，思忖着，出剑速度也慢了一分。
“仙子，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提醒，许昀不顾两面的兽潮夹击，身形在遍地尸骸中快速掠动，持剑朝她脚下刺来。
柳长歌一惊，护体罡气本能地在她体表一寸处涌了出来，以他的修为，只要朝这儿砍了一剑，那必是要被震得倒飞出去。
电光石火间，她竟自行散去了防备的罡气，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
却见许昀一剑在她步履旁一剑斩了空之后，马上折了回去，继续与那些妖兽搏斗，一刻也没停留。
她狐疑地瞥了一眼地面，这才发现，脚边不知何时躺了一只没了头的五花大毛虫，一半身子还埋在地里，妖血汩汩。
原来误会他了。
这是只善用毒的虫怪，苦心埋伏，但她有护体罡气在时，百毒不侵，可惜许昀不知道这点，就这么傻愣愣地冲了过来，刺了一剑后又急忙赶了回去。
柳长歌原先已感应到了，只是她从没对这种毒物放在心上过，未曾想到这元阴体还能顾及到自己的处境——
明明他现在才快是要走投无路了。
许昀再回到自己的战场时，他已是不敢分心。一会儿没杀，妖兽就多了起来，对他的威胁也成倍的增加。
剑招频出，每一次都游移在力竭的边缘上，豆大汗珠滴落，可他不敢懈怠。
灰土色的布袍被撕裂了几道口子，衣衫褴褛，身形闪动间更显得飘逸。
动作衔接飞快，可一人难当八方，他已有些捉襟见肘。
其他妖兽似是嗅到他的困境，开始不要命地朝他攻了过来，令他不得不抽出一丝心力去转攻为守，有些狼狈。
就在此时，柳长歌及时飞了过来，一剑顺劈，直接把包围着的妖兽潮撕开了一道口子，来到了苦战的许昀身边。
“走，再杀下去没完没了了。”她一剑刺死一只欲要偷袭他身侧的猴妖，皱眉道。
“这些全是中期左右的妖兽，对你现在来说要想要一对多还是太勉强了，跟我走。”
“仙子……不，我还能杀！”
许昀说着，又飞身砍了一剑天上的尖嘴鸟妖，以示他仍有余力，但他有些虚浮的脚步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你有没有在逞能，我看不出来？你要拜师，也要先活着出去才行。”她暗骂这家伙死脑筋，得到她的认可能比活着重要？
她本可轻而易举地一剑覆灭这片妖兽，可那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况且测试的目的已经达到，再打下去只会引来暗处那些大妖的关注。
“西南方有一片密林，从这里清出一片空地后，直接往那边去。”
柳长歌剑出如虹，眼神一凛，剑尖寒芒暴涨，如暴雨般杀得一片妖兽爆体倒飞出去，撕开了一道口子，得以祭出飞剑。
许昀精神一振，一剑抽飞欲加阻拦的小妖，应道：“好！”
“……可是，”柳长歌踏上长剑之际，他突然补了一句，有些无辜，“仙子，我不会飞……”
柳长歌一阵语塞，最终在腰处解开了两条带子，对他说道：“……上来。”
“多谢仙子！失礼了。”
“松手，让你抓着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