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一愣，笑容有些僵硬，道：“……回仙子，我只是觉得，一只一只的杀会比较耗费时间，而且容易抱团攻击，不好下手，所以……”
“够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
许昀哑然，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却发现手背也早破了皮，想寻块干净的皮肤擦擦，而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是浑身是血。
“这样杀快些……”
柳长歌愠怒，忍无可忍道：“你战法如此激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不改过来的话，你还未筑基气海就要先破了，还跟乡野村夫一般莽撞，能换回来个什么？”
“我若是当初没救走你，难不成你要一直这样打下去？你变成一捧白骨也没人会管你！”
许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先前那番沾沾自喜荡然无存，就连被不留情面地否定之后所产生的一丝气愤，也统统烟消云散了。
两人长久无言，最终柳长歌转过了头去，似是压住了心中那复杂的情绪，才淡淡说道：“……日后别再使用这剑招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是，谨遵仙子之命。”许昀低头道。
柳长歌压下心中有些复杂的情感，最终只是幽幽一叹，道：“回去吧，先前只让你模仿残缺的剑招，我回去再传你完整的。你虽然是自告奋勇地要驱逐妖兽，但我也省了不少麻烦，不能就这么看着。”
许昀淡淡笑道：“仙子，那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人情之事，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今日许下人情，也许明日就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修仙之人历来如此，从不在少。我苦心修道，也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只是顺心为之，你不必太多想。”
许昀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柳长歌走了回去，有些心绪难宁。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泛着酸楚，是她自封前也未曾体验过的。
那份看见元阴体受伤的隐隐的羞愧感，就如同她幼时还在俗世之中时，手在寒冬中被冻得红肿那般勾的她心里痒痒的，按上去却又肿痛不已，使她不忍再作壁上观，对这赤诚又莽撞的生人竟升起一丝心疼。
“仙子。”许昀说道。
“怎么还不走？”
柳长歌转过身来低眉询问着他，许是一直没听到身后跟随的脚步声，便收回了迈出去的腿。
“仙子……”
却看许昀根本没挪动过脚步，将沾着血水的马腿卸了下来，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些妖兽肉应该可以吃吧？”
许昀说着，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
许昀肉体凡胎，一天下来一滴水都没喝过，肚子瘪得犹如陷下去的皮鼓一般，现在这么大一坨肉就摆在这，谁能忍？
修仙之人，哪里会为食欲所困扰，吃妖兽肉更是她听都没听过的想法。
“……”
“……你姑且先带回去吧。”
柳长歌葱白纤细的指尖轻轻扶额，缓步走了回去，许昀兴高采烈地割了一整只大马腿扛在肩上，乐不可支地跟了上去。
湖岸之旁的湿润泥地上，许昀不知从哪处山泉那儿舀来了清冽的泉水，浇在了马妖硬如铁壳的皮弯成的临时小锅里，外面用马妖的头颅暂时当了一个固定的底座。
篝火炙烤着皮锅，在其之中炖煮着马肉，“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鲜香扑鼻。
许昀在这世界里吃肉的日子屈指可数，打工钱大部分都换了食宿，偶尔才会买上一点肉，和他来到这儿以后便爱上的一盒迎春坊桂花糕，就着清水慢慢品味。
“肉也是真的硬，炖了两个小时了才快好。”
许昀坐在地上嘟囔着，往皮锅中倒了点东翻西找研磨出药草粉末用以调味，然后拿起一旁的小竹棍搅拌了起来。
他舔了口汤水，味道还行。
许昀望着湖岸边走走停停，似在专心感应着什么的那清冷仙子，心中不止一次地突发奇想过，她既然是修仙之人，那要是能让她帮忙让火旺一点就好了。
许昀想毕，摇了摇头，慢点就慢点，他可不想再惹未来师尊生气了。
“仙子，肉煮好了！”许昀大声招呼道。
天色依然黯淡，一连一两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一点云开见日的迹象。
柳长歌在黑暗之中缓缓踏步而来，她白皙的皮肤即使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中也仍晶莹透亮，一双明眸似蕴含太阳之气那般坚定无匹，令许昀不禁反复感叹道，她真的生的一副仙人模样。
她款款坐在一旁横倒的树干上，对许昀盛汤的动作无动于衷，说道：“这方秘境的规则被改变过，我们入套了。如果要出去的话，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
“是吗……”
许昀略微沉吟了一番，陷入了思考……
这锅肉汤完全是就地取材，要是不合自己未来师尊的胃口该怎么办？
他先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递了过去，柳长歌仍以不需进食推脱，但看在他灼灼的目光持续注视下，僵持了几秒之后，她还是无奈地接过去抿了一口，然后许昀才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
热气腾腾的马肉汤，汤头鲜香醇白，马肉炖的软烂，他来不及细嚼慢咽，头仰着喉头一动一动，一碗马肉汤便下了肚，暖得他通体舒泰，喝完唇齿间确实有股香味，挑不出毛病。
柳长歌双手捧着马皮做的汤碗，十分优雅端庄地喝了一口后放了下去，令一旁狼吞虎咽的许昀看着有些自卑。
“仙子，你教我的落雪十二式，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许昀身形微正后说道。
“是吗，那便好。”
落雪十二式，练到出神入化时，剑颤可在一息之内弹飞周身漫天大雪，是门极为精巧的剑招，柳长歌将之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
这套剑招讲求毙敌不见血，与他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有些出入，许昀初练之时，有许多扭捏与不适，只能靠实战慢慢磨合。
柳长歌手搭在膝上，捧着皮碗，说道：“你现在只是半只脚踏入修行的门槛，能以一对多不落下风，与我借给你的剑关系颇深，所以切不可自信过头。日后开了气海，才算迈过了那道槛，自身实力也才与一只一品妖兽相当，你听懂了吗？”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