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肉汤下肚,锅中已经所剩无几,酒足饭饱之后,许昀也开始思考起了后路。
“仙子……”他拿竹棍搅着汤底,寻找着还有没有剩的肉块,有些心不在焉,“元阴体这么特殊的体质,为什么就出现在我一个凡人身上呢?”
柳长歌翻阅着经卷,听他出声,语调不禁柔了一分,道:“造化弄人,这并非谁能决定的,许是天意吧。”
“你能给我讲讲元阴体的事么?”
“元阴体……宗内有古籍也许有些许记载,我也许曾翻阅过,现在记得不是很清了,但,元阴体是天生的亲近妖族体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你若是日后学习人族功法时可能瓶颈重重,但若是投靠了妖族的话,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一日登天,覆掌为雨。”
“顺从利益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说什么的。”
柳长歌慢悠悠地说道,但经书的内容却始终停留在同一行字上,她已经许久不曾翻过页了。
许昀听得此言,惟有付之一笑,道:“这等待遇,有还不如没有呢。我倒是想做个凡人,老老实实地拜个小宗门修道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果有选择的话,这身元阴体不要也罢。”
“……那兴许也有办法。”
“真的?”许昀惊讶,急忙追问道,“仙子请讲。”
如果能净化元阴体的话,世间无疑能少去许多腥风血雨。她暗忖。
“你把左手手腕伸出来。”
柳长歌久久看着,蹙着眉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道:“你先前催动那剑招,导致元阴气又浓郁了不少。如果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死于寿元干枯。”
许昀咧了咧嘴,想笑却笑不出来。
“还是少动用为妙。我只能勉强帮你驱逐一点元阴气,那古籍的方法十分偏门,也许并没有多少作用。”
许昀点了点头,说道:“仙子刚才顺着我经脉那一指,确实令我心里感觉像被暖阳照着一样温暖,也许体内的元阴气也少了不少吧。”
“还不够,但也只能这样了,总内古籍应该有详细的记载,也许还能帮你压制几年。”
“那就谢谢仙子了。”许昀笑着说道,将她浅尝辄止的那碗皮碗捧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柳长歌脸色微红地摇了摇头,对他此行有点说不上来的烦闷,但心中对他的担忧却要在这之上,盖过了自身的不爽。
她凭记忆复现了一番祛除元阴气的步骤,但她并不精于此道,以现在的净化速度来看无异于是螳臂当车,他两条命的时间都来不及赶在二十岁前恢复正常体质。
这方秘境没有日夜之分,静谧的湖边,月色如纱轻笼少年练剑的身影,一剑一招都随他细心雕琢而慢慢变得标准许多,豆大汗水滴落而不觉累,仿佛孤天只余他一人,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时光飞逝,日月荏苒,秘境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秘境外的世界也仅仅过了几个时辰而已。
不知何时开始,来袭的妖兽似乎变得愈发凶猛,许昀抛弃了原本用元阴气淬血的战法,转而学习用“落雪”那般细腻的战法,但一时改不过来,显得独木难支,每次都战到筋疲力尽才会罢休。
有几次都逼得他不释放气血淬剑不能获胜,但饶是如此,他也忍耐了下来,苦苦练着“落雪”的前两式剑招,勤勤恳恳,脚踏实地。
这些柳长歌都看在眼里,却未置一词。
许是一起生活的缘故,两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生活也逐渐变得默契起来,一人杀妖就有另一人旁观,一人在秘境中独探便有另一人留在营地煮汤,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心中因那闹得乌龙而产生的不快都没人再去提起。
最凶险的一次,许昀独战一只四品白毛猊狻,他只差一招就气血干枯,最后是柳长歌出手救下了他,才将他平安带回。
她这些日子行走大川,探寻秘境中的蛛丝马迹,只有许昀烧起柴火之时才会回来为他演练一遍剑招,也会喝上一碗肉汤再走。
但这一次,许昀却偏挑在柳长歌不在的时间里,被白毛猊狻伤得奄奄一息,照顾他的工作,自然也就落到了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头上。
然而许昀根本没这打算,压根不指望她。
他在树叶铺就的地面上挣扎着起身,带着歉意对一旁默默站着的柳长歌道:“抱歉仙子,那头猊狻太强大了,我‘落雪式’学的还不够,不得已才动用的那招剑招,但还是被那妖兽重创,是我太不小心了。”
“我去熬汤吧。”
但就在此刻,不曾想有一只玉手急忙在他胸前轻轻一按,沾之即离,将他上身躬身起来的势头轻轻地遏制住了。
许昀面不改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怔怔的看着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抽离,顺着向上看去,她主人也许是意识到了刚才行为的不妥,说道:“你躺着吧,再休息一会儿。”
“刚才我检查过了你的经脉,可能有些受损了,此前你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你还是自己温养一会儿的好,万一这秘境不能恢复这等伤势的话会很麻烦。”
许昀道:“可仙子……我还得去煮碗汤喝,现在身体太寒凉了,饿着肚子不好受。”
柳长歌没多犹豫,说道:“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煮。”
似是看出他的不放心,柳长歌说道:“我看你煮了这么多回,虽然没试过,但想来也触类旁通了一点,你好好休息吧。”
许昀一顿,才缓缓说道:“那……谢谢仙子了。”
柳长歌轻嗯一声,说罢,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靠近湖岸边的营地里篝火还在燃烧着,几只骨盔皮碗随意摆放,还有一些剩余的洗干净的妖兽肉摆在横倒的木头之上。却是一点残羹也没留,还有些许用来调味的药草。
“这有何难,对我这么不放心。”
她皱着眉,鼻根处似乎拱了起来,手上却毫不懈怠,凭着记忆复现他煮汤时的步骤,有条不紊地模仿着。
切肉太麻烦,她便取巧随便砍了几块;熬汤要花的时间太久,她便用灵焰催动火苗加速骨锅升温。
正当她全神贯注之时,离她近的一颗老树缓缓抽出一根枝丫,一片形状颜色与树上叶子截然不同的紫色嫩叶突然无风自动,打着旋掉了下来,准确无误地掉到了那一堆调味的药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