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次投药的也是你？”柳长歌说道。
“没错，哈哈哈，是我，见到七星面妖时，你是不是直接愣住了？原本那有恃无恐的心情是不是也一下子就道心不坚了？我真想亲眼见证这一幕啊，哈哈哈哈，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七星面妖如何不映出你心底最日思夜想的徒弟？我看不如早早双双还一处家……”
“够了，下句话，就等你接住我这一剑再说出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迅疾的剑影刺来，来者身形飘逸如画中仙，气息却如洪水猛兽一般，爆发出与那蹁跹之势不相符的凛冽杀意。
花庭萃瞳孔一颤，闪身避过，却无法再继续腾挪身形，下方那剑诡异地又斩过来，如同反向飘落的雪花，反手从下往上直冲而来，她避之不及。
剑落空处，柳长歌双眼紧盯最后消失的那一丝闪亮的光芒，转头一望，花庭萃身形已退到了远处。
她嘴角漫出血丝，道：“呵呵，其实你实力根本就没被这秘境削弱过，我说的没错吧？”
“有没有被削弱过不重要，真想杀你，我自缚手脚也是一样的结果。谅妖族气运多薄凉，原来司命铡宗主之女修为不过才到妖修而已，如此落魄，掳去元阴体又有何用？”
她横眉冷眼，说道：“我师尊传我的‘伤春’，先前在破庙之中就感应出了你，在我踏进这片秘境之前我便已经心有所感，妖族善以计杀人，将计就计又有何不可？”
“好啊，不愧是那人的传承，做派都是一个德行……不过，你既然都已猜到两次是我，应该也会想到，我便是这方秘境的主人吧？”
她款款地抹去嘴角血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宝珠。
葱白的玉指用力一按，下一瞬，宝珠迸裂，与此同时，天幕开始轰隆不断地崩塌，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逐渐瓦解，地面土崩石碎。
“你没那个机会了！”
柳长歌阻断她往沙柱围成的破庙赶靠的身形，在千钧一发之际，甩剑如刀。
剑花甩出，森白的刀光剑影间，就如同森林中的走兽用力吹去某处枝头的雪被一般，带起纷纷雪花，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落雪式的后六式中的第一式，漫天刀光剑影形成的囚牢将那道人影牢牢钉死，第一剑落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爆发出的数十剑作为主菜，拥有恐怖的强绝威能，能将对方捅出千疮百孔，尸骨无存。
然而，那残破的衣衫与雪白的些许肌肤中，却并未有鲜血迸溅。花庭萃笑得花枝乱颤，身体一轻，慢慢地飞上了天空之中。
天空中，惟有她的话语还有些许回响。
——“没用的，元阴体，我妖族势在必得。大不了将他杀了炼作血奴，也可令我族气运百年昌隆……”
“灵体吗？”柳长歌看着她飞去的身影，思索道，“即使装成那样都没有完全骗过她，得知最高战力才不过练气期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谨慎。若是她不是灵体入局的话，就能在此为师尊除去一大隐患了。”
她扫了一眼洁净的裙套，散去了金光环绕的护体罡气，缓缓降落到地面，朝破庙小跑了过去。
沙柱缓缓下降，这是兵家的法术，她以剑入道，却因天资卓越，也略能施展一二。
“轰轰”，沙柱崩解，只见柳长歌腾空一跃，便跨过一根沙柱，飞身降下，站到了破庙之外。
柳长歌举目四望，破庙中惟鲜血还是温热的，仅仅留下了一点点的战斗的痕迹，似乎预示着这场战斗是完全向一边倾斜的，并不是那种打得难舍难分的死战。
柳长歌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秀眉微蹙，喊道：“元……许昀！”
“师尊。”
只见许昀手撑着断壁，轻轻一跃，跳了出来。
“师尊，我在这。刚解决完，耽误了一些时间。”
许昀说着，眼里闪烁着格外真挚的目光，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朝她走了过来。
那笑容已经有些标志性可言了，许昀干什么都常常不经意地亮出来，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使得本就没见过多少人的柳长歌几乎都快记住了他嘴角那自然的弧度。
他甩了甩手，似乎是被伤了筋，手脚有些不灵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见到她后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不顾疼痛，快速地朝她而来。
“没事就好。”她说着，将头别到了一边去，似是在查看那崩碎的天幕坍塌到了何种程度。
永夜消失，天幕之外，已经能看见几缕真实世界中不一样的夜色了。
“嗯。”
他应了一声，“哐当”一声，毫无怜惜之意地把手上那把“明月”剑极为潇洒地插进了剑鞘之中。
步履不停，直直朝她而来。下一刻，他的嘴角拧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朝她走来的许昀，后背忽然如浆糊一般粘稠了起来，爬满了漆黑的液体，在那流体之中，又伸出些许飞舞摇晃的小触角，而他表面却还是笑吟吟的模样，逐渐地靠近着。
这是场有预谋的完美的袭杀，而她似乎还沉浸在别的什么地方。
“……人情之事，从来都是虚无缥缈，今日许下人情，也许明日就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修仙之人历来如此，从不在少。我苦心修道，也未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只是顺心为之，你不必太多想。”
柳长歌脑中，忽然响起那日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这苦闷的回忆好死不死地戳中了她，更使得她难以自胜，快咬破了红唇。
“……我会为你报仇的。是我害了你，等我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将你尸首带回坠仙崖下葬，到时候，你就是我第一个，也是此生唯一一个的关门弟子。”
她视线变得模糊，话语如丝线般轻盈，似乎是在倾诉给自己听一般，低声喃喃道。
风声嘈杂，天幕崩塌，这片秘境比世界末日还要恐怖，猛烈的剧变正在上演，无人听得清她说了什么，除了她自己。
“师尊……”
许昀摊开双手，一贯地咧着嘴角，在其身后，漆黑的触手蠢蠢欲动。
柳长歌猛地拧回螓首，柳眉倒竖，晶莹的眸子狠瞪着他，一下似乎都快令天地颠倒了几分。
他面前仿佛突兀地拔起了一座大山一般，山顶栖息的神灵寄宿在她白皙的眉间，不怒自威地俯视着他，令他如坠冰窖，那些古皇死在它面前大抵也不过是如此。
那种极富冲击性的威压，一下令七星面妖本能的害怕了。
许昀止住脚步，战栗道：“师尊，为何……”
“妖孽，还敢站着扮他，你怎么死都不够还我……”柳长歌咬着牙道，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蕴藏着汹涌的怒意，如暴风雨来临。
忽然，左耳旁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
“师尊，别被它骗了！”
柳长歌喜出望外地抬头向他看去，却看那道熟悉的身影衣衫猎猎，鬓发飘飘，手撑着墙壁的断面一瞬间越了出来。
许昀咬着牙，双手抱住，以极强的冲势飞身直取那一模一样的自己，以肘为刀，汇聚成一道流光，豪迈无比地冲了过去。
七星面妖咧嘴大叫，吼声震天，它一次只能装成一人模样，现在只能变回原本面目狰狞的鸟头，令它难以忍受。
它鸟头人身，背后一身流体逆羽正愁没地方发泄，直接朝他甩了过来。
然而，只是柳长歌遥遥一指，那百十只比刀还要锋利的天赋暗器就瞬间截停在许昀面前。
许昀眼神一亮，这妖怪失去逆羽保护之后，便如同拔了刺的藤条，根本不足为惧。
他全身动能聚在一点，一下将之撞飞五步，而后顺势将其压在身下，夺过明月剑干净利落地一剑封喉，七星面妖血溅当场，毫不拖泥带水。
“呼……还好有师尊相助，这只妖太棘手了，又会变成自己最不好下手的人，还有一身羽毛保护。”
许昀费劲地从那鸟身上站起，揩去手上的血迹，不过却对自己师尊别过脸去的举动有些许费解。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才说道：“抱歉师尊，把你借我的明月剑差点被人拿走了。没办法，它趁我初次愣神的功夫想取我性命，我反应过来后只能勉强自保，但剑就落在他手上了。”
“没了剑，我只能这样周旋着想办法，但这妖怪虽然有七品，却意外的不擅长攻击，拼体力，它对不过我，就突然逃跑了，然后就撞上了师尊你。
“不过剑在它手中也是个麻烦事，还好师尊及时赶到，不然又要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了。”
“呃，师尊，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柳长歌眨了眨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