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仙崖除了主峰“飞仙山”以外,还有百八十座大小、灵气充裕度各不相同的主峰以充其用。当然,这些山峰离主峰即使再近,都比不上直接居住在主峰当中来的好。
柳长歌自来到坠仙崖的第一日起,便住进了这飞仙山中,史无前例。
她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一块晶石,那磨得光滑无比的表面之上,照映出的赫然便是许昀模糊的身影。
在他身后,一个身着浅云色霓裳的女子锲而不舍地追来,两人步调不尽相同,总是许昀快些,可惜两张嘴张张又合合,却无半点声音传出,令人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长歌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幽幽地道:“这般不学好还想来拜师。”随后素手撤下,掌心涌出的法力自然断流,那晶石里的影像也就再也扰乱不了她的心境了。
“你这元阴体,吸引妖怪也就罢了,偏生的一股魔力,惹得年轻女子如粉蝶般纠缠在身侧,因果之事,修仙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偏偏爱惹祸端。”
她叹了一口气,似是又爱又恨地训斥道:“此番收他进入飞仙山里度化元阴气,决不能再让他跟别的人纠缠不清了。”
“在秘境之中还看的有几分顺眼,怎么一看到他身旁有女子同行之时,我就……唉……”
她回想起那张记忆中总是带着灿然笑意的面容,那份清秀与爽朗,以及那次出格的旖旎,不禁有些坐立难安。
“不行,得给他定下规矩,不能放任他来,日后若是顶撞我的话也好有东西约束他……”
“阳儿。”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柳长歌走向门前,拉开门一看,果是自己的师尊。
“师尊,有何事须你出来走动?”
门外的老妪只余一双腿,身子如魂体一样飘忽不实,柳长歌见了有几分心疼。
老妪别过银丝,呵呵一笑道:“魂体还未凝实,先出来走动走动,太久没晒太阳了。”
她并无进去的打算,只是粗略一扫室内朴素的装潢后便悠悠道:“阳儿啊,你这趟下山,可有碰到什么印象深刻之人?”
“我碰到了今世的元阴体,之前同您讲过的,他现在正在仙路之中,想必师尊您早已算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知道我此番来的用意:你执意要亲自度化元阴体的话,就由你来吧。”
“嗯。”
“不过,可就得委屈你了,阳儿。”她笑眯眯地道,从怀中抽出了一本朴实无华的小册子,递给了她。
“弟子明白。”
“好,那我就接着去转转,顺道拜访拜访故人了。”
“师尊保重。”
柳长歌看着她负手踏走祥云的背影,心知自己师尊口中的“顺道”的空间跨度不可以道理计,此去一别也许又要过十余年才能相见,不免叹息。
却说一道祥云飞出仙山之时,主峰之上,仍然是宾朋满座,对酒当歌。
“宗主,小姐还没找到,这……”
“快去接着找啊!”
“……是、是!”
洛无垠一拍大腿,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他望着宴会上交谈的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中生出一分担忧。
这丫头,平时爱玩也就算了,去年及笄办的不满意,今年补办了一个,难道还在耿耿于怀?
乖女儿,算老爹我求你了,可千万别在这场合给我丢脸啊!
洛无垠嘴角扯得十分用力,眉毛斜成了八字形,看上去就像只差一点就要死于心病一样。
原因无他,洛无垠除了修为高超外,能当上坠仙崖宗主之位也跟他好面子离不太开关系。望着那群英豪杰,里面不乏自己结怨已久、虎视眈眈的老对手,他心里就更加没底。
仙路之中,许昀也同样面露难色,那催促的话语声传入耳朵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回了手,有些于心不忍。
“你真是……啊,我真是把、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咳咳……可能,要……”
洛欣雅躺在地上,不顾霓裳沾染到泥土会变得肮脏,沾染了点点血迹的脸上写满倦态,话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冲动,爬起来咳了一口血。
她身体轻轻地躺了回去,眯着眼睛道:“我应该快死了,我没有随身携带那些丹药,咳,我告诉你,其实……我是,咳,坠仙崖宗主的女儿……”
“你别说话了,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许昀恼怒地打断了她,眉间充满了忧愁与紧张。
“别说话了,我不会抛下你的。”他柔声道,安抚着一脸讶异之色的她,随即警惕地直起上身观察周围。
整条仙路如同宽阔到无边无际的吊桥一般,一头连着外门那把剑的传送空间,另一头直达遥不可及的主峰,而在这路上历经千余年的演化,仙路已经自成了一道奇观。
无数的魂灵凶残又狂暴地自吊桥下冒出,似乎异常激动一般,皆散发着金丹期的波动,灵体又十分玄乎,无法硬撼。
洛欣雅为护他而接下一道凌厉的攻击,身负重伤,他们此时只能躲在一个角落苟延残喘。
“没用的,咳……”她自嘲地笑笑,“早知你又温柔又体贴,还这么离经叛道,就该把你拐走,跟你当道侣好好逍遥一生的,老实讲,我遇到的男修个个都不像个人,咳……”
“别说话了,别跟交代遗言一样,有什么话出去再讲,你要是想讲话了就咬我的手代替,别牵动你的肺。”
许昀将手缓缓伸到她下颌之旁,却被洛欣雅一把抓住,嘴角有气无力地牵起一个涣散的弧度。
“我偏要说。”她双手紧紧抓着许昀的右手,许昀能感觉到她的手指的骨节透着的冰凉气息,似乎即使这样都无法将热量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