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古色古香的大厅间，柳长歌一人身姿婀娜，如青莲一般于一大捆散落的古籍之中茕茕孑立，神色却仍带有一分不可否认的凄婉。
香炉里的那根特制线香才烧了不到五分之一，奇异的味道伴随着烟尘循循飘散，那之旁本应坐着一个温和的少年，这根线香本来应该烧得的很快才对。
柳长歌迷茫地站着，眉眼蕴含着些许憔悴。
本应俯下身去收拾起地上那些精心搜罗来的古籍，可是她却觉得身子罕见地出现了几分无力之感，平常如臂指使的灵力如被堵塞一般，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最终还是探出一丝神念，短暂闭目后，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正在此时，一道倩影披雪前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雅间里。
“柳师祖！许昀、许昀他……”
来者正是洛欣雅，她满头青丝染上了些许雪点，毛皮披肩也是蹭上了些许脏雪，可她却并不在乎，急切地抢声道。
柳长歌敛起哀态，转身回望过去。
极短的空隙之间，或许就是在洛欣雅费力地调整好急促的呼吸之时，她的眉头忽然皱了一皱。
不知是否是错觉，自她进来以后，熏香的味道似乎突然浓郁了一点。
“他怎么了？”
她低眉询问道，心里暗暗思索着以后的对策。
竟然敢如此无礼地顶撞自己的师尊，不狠狠地罚一通，再禁足他三个月，怕是难以恢复自己的师威了。
而就在此事，洛欣雅突然说道：“许昀、他、他走了！”
“柳师祖，刚才这里突然爆发出了你的波动，是发生了什么口角吗？”
她一向是个急性子，进来直奔主题，竟然隐隐有些许兴师问罪的意思，令本就不在兴子上的柳长歌心里更是莫名不痛快。
对他关切到要来追责我了？
她内心啐道，杀千刀的元阴体，到底是有什么魔力，一个两个的都这般……
柳长歌只能压下心中芜杂的思绪，表面镇静道：“他还在飞仙山上，刚才那番动静是我练功所致，与他无关。”
她淡淡地说着，一身婀娜云纹青衣毫不流俗之外，又能微微地勾勒出她令人艳羡的完美体态，配上她绝不逊色于人的容貌，一身修士服在身，竟也能品出几分雍容华贵。
她一瞥那香炉中尚未燃尽的线香，想要去收起已是来不及了，索性作罢。
本以为这样回答就能将此事掩盖住，却不想洛欣雅急切的心情并未平复分毫，仍担忧地道：“不，柳师祖，我方才看见他离开飞仙山了，就在南岭的吊桥上，一路向南离开了。”
“他身着一身薄衫，只带了很少的一点东西，我不会看错的！”
说完，她焦虑地抬眼一看，希冀能从柳长歌镇定的脸上得到一丝安慰。
不过柳长歌却也是心头一震，而后缓缓平复，那抹慌乱稍纵即逝，洛欣雅未能捕捉得到。
她闭目放出神念，仍是一样的结果，才轻声道：“他确实还在鹤沢间之中，只是不在此地，一个人去了云竹林呆了半小时，不知所为何事，如果你寻他心切的话，可以自行去找他。”
“飞仙山那么多人进出，适逢大雪，你看错了也不一定，你许师兄重情重义，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尊，是不会突然离开的。”
她安慰着洛欣雅，自己心里却也因此好受了不少。
“况且，他进入了鹤沢间之后，我从未给过他个人的玉令，他如欲离开的话，是踏不出朝天门一步的。”
柳长歌俯下身去，将一本古籍的书页展好叠平，兽人语难不倒她，书页中闪过的数条关于元阴体的记载，她皆已能倒背如流。
洛欣雅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看向她的眸光变了又变，最后轻咬下唇才说道：“好，柳师祖，我去找找他。”
“打扰了，先告辞一步。”
她转身欲走，稍显稚嫩的可爱面容上分明还挂着不比来时少的焦急之色，心里闪过一抹不安的感觉，眉头紧皱。
柳长歌不置可否，转下身去继续收书。
而就在此时，鹤沢间有大人物光临了，来人正是洛欣雅之父，也是坠仙崖的现任宗主洛无垠。
他苍老的面容上写着深深的疑惑，看到那方精致的小轩后跳下了灵剑，走了两步，却正好看到了出来的自己的女儿。
他没多想，一把也将正呆在原地想开口的自家女儿拉了进去，看见一片狼藉的景象之后，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他看向伫立其中的柳长歌，懂得察言观色的他一下子看出后者的脸都快结出冰霜来了，心中暗道不妙，正是那缕波动将他引过来的。
天杀的，谁敢惹得自己这师祖不高兴了？
洛无垠纵容了自己女儿大半辈子，唯一这一次算是觉得自己踢到铁板了，一时牙酸，但也还是硬着头皮将女儿挡在身后。
“柳师祖，刚才此地突然爆发出您的气息，愚修才赶忙赶来一看，莫不是我家小女惹您生气了？我这就让她赔个不是，小女性子比较刁，还请师祖您莫怪……”
他恭敬地说道，拉了洛欣雅一把。
“不。”柳长歌说道， “不关欣雅的事，方才我练功疏忽，一时疏忽才放出了波动，欣雅也是为此而来，是我的问题。”
她平淡地说道，洛无垠闻言，这才缓缓地直起了身子，面色也缓缓放松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沉吟道，可自己的女儿面上却还是跟他来时一样掺杂着些许忧虑和焦急，让他一时有些错愕，“那我便先带着小女告辞了。”
“嗯。”
“对了师祖，许昀前几日‘聚龙会’名次还算靠前，赢下的灵石与法器，据他传达给掌门的意思说，是只要送到鹤沢间里就好，这次走得急，愚修下回一并带来，只是不知要放在哪儿？”洛无垠忽然悠悠说道，似是放心了一样才忽然想起此事。
柳长歌闻言，心中忽地流过一阵细细的触痛。
聚龙会，他为何只当是打架切磋一样便告诉于我了？
“……劳烦洛宗主了，随意放在储物间里就行，门衰祚薄，这等小事由洛宗主随意定夺就行。”
“那也好。也真是的，一个小孩子这么爱逞风头，又一副高风亮节、视财如粪的做派，以一个少年的心性来讲，过于老成了。”
柳长歌心下蓦然，一言不发。
“他这么做是应该的。”她平淡地说道，心中却为少年行事有自己的一丝痕迹而感到些许高兴。
“严师出高徒呀，许昀自身修为不高，却能把那么多师兄打的嗷嗷叫，这其中必然离不开师祖的教诲。”他说着，忽然扯了扯嘴角，“就是，这小子毕竟也是人，师祖若无急事要他代办的话，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还是择个好时间再让他下山吧。看他一路身影单薄，老夫也有些于心不忍……”
“什么……？”柳长歌顿了顿，柳眉轻轻地跳动着，心里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爹，你真看到许昀下山去了？”
洛欣雅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下扯起洛无垠的前襟，让得他猝不及防，急忙问道。
“是看到了，他刚过的朝天门。”
洛无垠说着，看向了正蹙紧眉头闭目的柳师祖，她很快便睁开了眼，洛无垠从未在她脸上见过那种神色，一时有些愕然。
“不好！”柳长歌心神一震，不禁脱口而出。
神念收回，脑海中一小时没移动过位置的许昀一下令柳长歌提心吊胆了起来，她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焦虑与愤懑攀上了她的眉间。
“洛宗主、欣雅，帮我搜寻一番鹤沢间！许昀没有我的玉令，不可能私自逃出坠仙崖的！”
她已不在乎那二人会怎么想，当即明了地请求道。
说罢，她衣衫飘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鹤沢间，直接急得忘记踏上素履，在雪地上凌空踏步了起来，徒留一道飞仙般的身影。
她飞到天上，大雪纷纷而下，落满了她的修士服。柳长歌目光凝滞，俯视着整座飞仙山，紧紧咬着唇角，心如刀割。
随着神念逐渐覆盖整座仙山，不安逐渐占据了她的心头，柳长歌秀眉微微一颤，脸上无助的神色缓缓地浮现而出。
“……”
你到底，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