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
“……”
“……柳师祖。”
洛欣雅站在原地,懵懵地向那拂袖转身而来的柳师祖问了声好。
她方才脑子一热,清脆的声音脱口而出,直接叫住了许昀,却没想到是柳长歌先一步侧过了身子,黛眉云舒,半张俏颜风姿绰约,听到问候声后,轻轻点了点螓首。
好、好快……洛欣雅在心里喃喃道。
洛欣雅静静地愣了一刹那,然后才是许昀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看她,明眸带有些许的不解之色。
“洛姑娘,怎么了?”
许昀捕捉到她移回来的目光,她的小脸上似乎带有一种莫名的敬畏,顺着她之前的方向看去,自己的师尊明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一时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跟我过来一下。”洛欣雅稍带几分局促地说道,微微低下头去,水亮的大眼睛看着许昀。
话音未落,一只玉净的素手从莲口中倏地探出,带起一小声布料滑动的声音。
柳长歌轻轻掸去青莲云纹道袍上一点纤尘,眸子低着,未看过两人一眼,而后将手收了回去。
“是我爹爹叫的。”洛欣雅反应过来,自然地忙补了一句,心里有多忐忑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师尊,我先失陪一下了。”
“去吧。”柳长歌淡淡地说道,旋过身子,款款地坐了下去,似乎并不打算多言,拿起了一卷经文翻了一页。
“我马上回来。”
许昀行了一礼,说着便走向了洛欣雅,将有些跟小兔子一样手足无措的她给带走。
门外。
“洛姑娘,宗主找我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去主殿,反而要在外面说话?”
许昀靠在高大冰凉的墙壁上,转过身去往里瞥了一眼,而后又转回了头,也不知洛父那目光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看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洛欣雅气鼓鼓地道,“我爹没找你,是我找你。”
“那为什么还特地借了令尊的面子……”
“因为不那样就叫不动你!不说是我爸要找你,柳师祖根本不可能放人!”她如只小野猫般恶狠狠地撒气道。
她双手插着腰,突然一阵唉声叹气,微微地摇起了头。
洛欣雅方从仙路出来不久,两人风餐露宿,她的发型也仍然保留着每日晨间起来后随心一抓,再拿个小玉簪固定住的抓夹头,虽不精致,但胜在耐看,美人的底子犹在,再随性的装扮都能令人心旷神怡。
那玉簪估计是已松了许多,不能照顾到太多鬓发,许昀高她些许,如此看去,能在她摇头的时候看见其后脑勺蹦跳的丸子头,一时不免觉得很有意思,眼中透出一股笑意。
“你还好意思笑,你赶紧从实招来,你的剑哪儿去了?是不是在柳师祖哪儿?”
许昀不置可否,轻笑道:“人家借我的,见面了以后当然要还给人家。”
“你承认了?你跟柳师祖本来就是旧识?”她咬着牙道,模样一副死倔。
“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许昀心情大好,轻笑着拍了拍她,“旧识称不上,我与师尊不久前才认识的,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找到她当面还剑,因为我知道柳师尊大概率会在坠仙崖的盛宴中现身,但不曾想还能遂了自己的心愿,拜入她的门下,成为柳仙子的弟子。”
怀春少女心思最是多疑,许昀坦然的表情即使再能让洛欣雅反复信服,但恰是这份自然,归根到底是令她受伤的。
此刻,洛欣雅倒宁愿他骗骗自己了,起码这样还能知道他心里很在乎她。
小脑瓜子里,命途多舛的青梅竹马终于重逢,结为天作之合的这等喜剧已在她心里飞速地演出了快一半。
“那当时柳师祖为什么没在仙路上与你相认?”洛欣雅不死心地道。
“师尊有自己的考虑,而且,我们确实也发生了点不愉快,不过那都过去了。”许昀淡然道,念及两人过往令他很是感慨。
“虽然没想到是这样收场,但……你也拜在了柳仙子的门下,与我属于同门,为何还羡慕我这籍籍无名之辈?结果算好的,你好处也得到了不少不是吗?”许昀劝道。
“起码,没有葬在那方仙潭之下。”
“哪儿能一样!”洛欣雅别扭道,心里生了不快。
是啊,哪能一样,她心里咬着嘴唇否认道,明明当时自己趁着父亲兴头上再努努力。磨磨嘴皮子,他就一定会心软,也就能允许我把你收为书童还是别的什么,你轻松我开心,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她的心思逐渐黯然:能吃独食,哪里还会把你分出来,只能祈祷柳师祖是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才执意把我跟他分开的了……洛欣雅悻悻道,还是不相信柳师祖会看上他一个无名小卒。
或者是说……先她一步看上了。
而且,她只是旁听的,即使算被柳长歌间接承认了身份,辈分上还是得称呼她为“柳师祖”。
“那……烈蚕丝被我明天再送回去给你。”她小小声地说道,有些没劲的意思。
“你不用吗?”
“用不上,给你吧。”
“行。”许昀应道,没有假意推脱,既然烈蚕丝被确实有效,那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越多越好,聊胜于无。
“对了。”许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尽量洗一下,师尊好像对气味很敏感。”
言毕,他瞥了眼身前心不在焉,不知往哪儿望风的洛家千金,那般稍显任性的刁蛮模样,有些欲言又止。
“要不下人洗,呃,我洗也成……”许昀补道。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双臂抱胸,踮着脚跟来回晃悠,不时地在往门里瞟。
罢了,当她听进去了吧。许昀心道。
长生礼共持续三天,翌日,许昀从梦中缓缓醒来时,天未破晓。
刚搬来的鹤沢间中的庭院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掸子拍被子的“噗噗”声,那道纤细的倩影一袭白衣胜雪,背对着他,手不停地动着。
三天都是好晴天,许昀也就早上听着声音听了三天。
而且,睡的都是短觉,夜里眼一合,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师尊拍打被子的声音吵醒,他无奈,也只能陪着师尊早起练功,权当调整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