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的震惊,犹如五雷轰顶。
“孽徒……孽徒……”
暴动的池水逐渐和缓了下来,四周光滑的墙壁泛着古铜色,空荡荡地回荡着柳长歌失神的喃喃声。
在那扑朔迷离的一角未来中,她不敢置信地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未来竟一身修为尽失,跪在那记忆中笑容和煦之人的坟前哭泣。
此刻,她孤身一人伫立在平静的石潭前,显得清冷,而又憔悴。
柳长歌心绪难宁,她早已察觉到自己对那孽徒会不自觉地言不由衷,很容易滋生出一种别样的心绪,却没想到,这点未来竟是如此的明显,仿佛就是她命定的劫数一样,比雷劫还要难避。
“如此克制也还是没有用吗?”她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便仅剩一种方法了。”
“命数之事,难以尽信;事在人为,我命由我。”
她眉眼低垂,坚定了她的道心,眼波流转,却是瞧见了那石台上那正在褪色的淡银色血液。
柳长歌闭起了眼,这次,数缕更加芜杂的神念涌了进来,并且更加的晦暗,如同一群大星,在时间的溪流中顺流而下,每一片都印有许昀的面孔,而她便是摘桃人。
“……看不清,他身上的天机竟然如此难以洞悉,简直还要在我之上。”
半晌,柳长歌看着那被迷雾阻隔的遥远未来,心有不甘。
“元阴体……”
但忽然就在此时,一角天机的碎片闪烁,在那黯淡的星群中格外夺目。柳长歌眸光一震,素手轻探,俯下身去,葱白的指尖轻点,那碎片顿时绽放神华,一股陌生的神念冲进了柳长歌的灵台。
她灵台固守,有天兵相护,在窥探天机时不会猝然失神,掉进时间长河之中,否则被因果秘力冲刷,她也将会被葬入轮回之中。
柳长歌将那神念抽丝剥茧,心跳的飞快。
良久,她睁开了眼,晦暗的时间长河从她眼前消失,她嘴角浮现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他要找的那个人,原来……”
当晚,众星隐耀,许昀练完晚功,疑惑师尊怎么还不露面,却忽然被一股庞大的波动惊到,急忙起身冲出主房,抬眼西望。
却看西边残云轰然炸开,一股磅礴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冲霄而起,自那不知何处的偏僻主峰冲开一片好比太阳的辉光,璀璨无比,其中偶有龙吟凤鸣,散发着祥瑞之兆。
而天色昏暗,黑云欲催,在正上方的天幕之上,是一整片大到无边的雷云,雷光四溢,在其中隐约能看见雷电化作的精兽在咆哮,属于天地的意志的化身寄宿于雷霆中,要力压欲冲破规则之人。
不仅是许昀,坠仙崖此刻无人不在关注着这里,震颤到久久失语,开口忘言。
甚至,这场恐怖的雷劫还惊动了许多别的门派的老怪物,纷纷化作一道流光而来,站在远处的天际旁观,坠仙崖上一时多了许多股不同的强者气息,纷至沓来。
“……”许昀无言地看着西边的光柱。
会赢的吧。师尊那么强的人。他如此想到,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一丝不安。
八荒洞府中,宁静雅致的院落中站着一对父女。
“爹,柳师尊她……”洛欣雅担忧的目光望向那恐怖的雷海,雷云正喷薄着骇人的雷光,令人魂颤。
寻常修士挨上一劈,足以身陨道消,少数苦修者还能抗,但要沐浴雷海与这同境界的雷精雷怪搏动,那不是人能做到的。
“万兽雷海劫,莫说是神阖期了,再往后也没什么人会遇到这种雷劫。你柳师祖是百年难遇的头角峥嵘之辈,这也是她的劫数。”
洛无垠叹了一口气,揪心无比,他知这雷劫的恐怖之处,足称天谴,是天地惧怕其实力,才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了雷劫。
柳师祖,怕是很难了……
“雅儿,你体内的仙光……?”洛无垠问道。
洛欣雅摇了摇头,换回他轻轻一叹。
“急不得,急不得。”
他们翘首以盼之际,那光柱下偏僻的小山峰里,茧逐渐破裂,露出了一张若雪莲般丰神玉润的绝世容颜,美得动人心魄。
她睁开了眼,一剑力劈了茧蛹,一大股苍白的情丝仿佛失去生命力一般洒在了她的脚下。
柳长歌凝望着那些从自己心中排出的杂质,那种抽离感渐渐地淡了许多,心也不再跳动地疼着了,抽刀断水水更流,只有将一切束之高阁,尽斩情丝,才是求道之人应做的事。
柳长歌心中不悔,五蕴皆空,隐隐与道合鸣。
她睁开双瞳,眼眸中如蕴神阳。
猛地抬头,她的气息抬至了自身的绝巅,象征着神阖期大圆满的今世相盘踞在她的脑后,淡淡的虚影逐渐凝视。
她纵身一跃,飞出山峰,四野顿时连片惊呼,只见一道倩影化作金光,如古金乌之子衔着神阳草枝一般,投入了雷海之中,将阴暗的黑云照的金光四溢。
雷海深处,立刻传来搏杀与神通的光芒,隐隐有血液自天际滴落……
三日后。
这场万兽雷海劫一共持续了三天,第三天时,劫云逐渐消散,柳长歌心有余而力不足,从雷海中跌落,气息仍然保持在神阖期巅峰。
期间,一缕若有若无的华道境强者的气息隐隐从雷海中传来,却到了最后也没能突破桎梏,令得坠仙崖上的众人不禁扼腕长叹。
许昀心哀,却做不了什么。其实早在师尊渡劫的第一天便有人以秘宝窥探局势,传出了师尊难过此劫的风声。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柳长歌归来之际,没有半声喝彩或是鼓励。
到了她的高度,已经很少有人够身份与她攀谈了,而她性子又冷,常常待人于千里之外,观者不论执棋之人,只能埋下心中的惋惜,大概今生能见识到一次万兽雷海劫也算是值了吧。
她面色平静地踏入鹤沢间,目光在这空无一人的主房之中流连万千。
鹤沢间中暮色昏沉,朦胧的明月逐渐攀上枝头。
他去哪儿了?柳长歌皱着眉心道。
以后,还是必须得当面督促才行。 就罚他这几月不能出鹤沢间半步吧。
心中对他的惩罚不假思索地便有了,柳长歌驻足片刻,忽然,天边一道人影便飘然而至,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突然来访。
“高墨师叔。”柳长歌问候道,语气略带一丝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