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十五年二月十八日,雨。
这淅沥沥的小雨是今早上突然下起来的,当听到雨声的那一刻,黎裳顿时觉得手里的饭不好吃了。
因为这意味着她今天不能和昨天一样出去玩了。
吃不到外面那些好吃的小吃倒是其次,关键是如果她待在家里,一个恶魔绝对会找上门来!
“你倒是很淡定。”
左绫颇为无语的看着躺在床上吃书看包的黎裳。
真是和刚才那个在房间里抱头乱窜,不断喊着“完蛋”的家伙判若两人。
“不然嘞。”黎裳将书扣在桌子上,坐起来看着左绫,“已经是放弃了,琴是一点没练,只要抽查肯定完蛋,那我还不如趁完蛋前先享受享受。”
黎裳此时的态度就像是没写完作业而面临第二天老师要检查作业的学生一样。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摆烂。
“其实,如果您现在去琴房里做做样子,徐小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算了吧,要不是为了和徐宗保持联系,我才懒得学什么琴呢,完蛋就完蛋吧。”
摆烂的公主大人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翻看抄录来的《太宗实录》
而一边的左绫也是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去欣赏美味的白丝玉足。
“主子!”
王哲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黎裳还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焦急的指着门外说。
“徐,徐小姐来了,主子,您要不要躲躲?”
“哦。”黎裳平静的回应,这副样子看的王哲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那个闻“徐”色变的主子吗?
“安啦安啦,我自有办法应对,先告诉我,徐小姐到……”
“殿下好啊。”
黎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甜甜的御姐音给打断了。
平淡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我们的公主大人僵硬的转身,看向门外。
一位穿着粉色襦裙,很大,的大姐姐提着一盒自己喜欢吃的桃花酥微笑着站在门外。
她甚至还温柔的朝自己招手!
“萱…萱姐姐也好啊。”黎裳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屁股。
“不知道公主大人有没有好好练琴呢?待会可是要抽查的哦,如果弹错了音,您知道会有什么惩罚的吧?”
徐萱踏着莲步走了进来,而黎裳则是迅速的躲到左绫身后。
“死刑啊!死刑!欺辱皇室是要被判死刑的!”她确实是有法子应对徐萱,可前提是她别来的这么快啊!
她不想练琴,不想被打屁股,只想安安静静和小绫享受二人世界!
“殿下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伤人心了,不过就是句玩笑话,亏我还带了您喜欢的糕点,唉。”
徐萱说完后竟是梨花带雨的假哭起来,粉黛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唉?唉!你,你别哭啊。”
见不得漂亮女孩哭的黎裳赶紧从左绫身后钻出来要去安慰徐萱,然后她就被左绫一把拉住。
“徐小姐,如果您来这里只是为了送盒糕点顺便哭几声的话,那完全可以找个下人来送。”
言外之意,就是左大人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二人世界。
“左大人何出此言,我来找殿下自然是有目的。”
徐萱一秒收工,先是驳了左绫一嘴,然后庄重的朝黎裳行礼。
“家父有一事情,想要请公主帮忙。”
黎裳看着一套连招丝滑顺畅的徐萱,暗叹她学的越来越精的同时,也是直接说出她来的目的。
“救我那位师兄?”
“是,瞒不过殿下。”徐萱奉承了一句。
“徐师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全力帮忙,杨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过几日皇兄出关我就去找他帮忙。”
“还有啊,其实萱姐姐不用来那一套哦,现在当官的不要脸也就罢了,萱姐姐可不能学官僚那一套。”
“嗯~”徐萱露出一个清纯的笑容,她就知道,公主宝宝对她最好了。
啊啦~好像把她囚禁起来,关在笼子里,每天像只小狗一样玩弄❤️❤️
“萱,萱姐姐?”
徐萱的眼睛里已经冒开小爱心了!
公主大人为什么害怕徐萱?除了她会打自己屁股外,还不就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的内心多扭曲。
当年在徐府学习的时候,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那些话本,她只敢闭着眼睛看。
什么绳子的一百八十种用法,豆腐最好的磨制方法,宠物的最佳饲养方案,咦,想想就发寒。
“啊?哦,抱歉,失态了。”
“不不,没什么。”
黎裳瞧着徐萱的眼神逐渐恢复正常,但依旧默默的把左绫给顶到了前面。
“雨越下越大了,我这就回去将殿下的答复转告给家父。”
——
轰隆!
雨逐渐下大了。
“……”
满身酷刑痕迹的男人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慢慢的坐起来,倚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里是华服卫诏狱,著名的魔窟。
而这个被打的不成人型的男人,就是外面无人不知的“世人楷模”杨玟,杨继涟。
“咚咚”。
他用被铁锁链锁住的双手不断锤击墙壁,手上的铁链也不断发出吵闹的声音。
“来了来了!还想不想活了!”
一个拿着棍子的老狱卒吼叫着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虽然态度有些不好,但其实他可不敢对这个人有什么怠慢。
毕竟就是因为有这个人,才会每天有那么多的大官来给他们这些“下人”送钱,让他们尽量让这个男人能在这里面带的好点。
这可是财神爷!
“要纸还是要笔?一块说完了,别让我跑那么多趟。”
杨玟平淡的用唯一的一只好眼看了看这个嚣张的狱卒。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直接怒骂这个狗仗人势的家伙,但来到狱里之后,他看明白了很多。
谁都愿意当狗吗?肯定不是,但不去给那些身居高位者当狗,有些小人物,就注定无法生存下去。
但也就是因为看明白了,他的内心也就更加愤怒,更加痛苦。
哪怕是华服卫的酷刑都没让他这么痛苦。,这个可恶的世界,把那些原本应该忠厚老实的人,都给调.教成了一只只狗!
“喂喂,赶紧说事!”
狱卒粗暴的话语让杨玟从思考中脱离。
“请给我点个灯吧,这里有些暗。”
“就这一个要求?”
“对,就这一个。”
“嘁,等着!”
狱卒啐了口痰,大踏步的离开,而杨玟则是摸到自己吃饭用的陶碗,轻轻一摔,将他摔成了几块,从中挑了一块比较锋利的握在手里。
“来了来了,奇怪,刚才什么声音。”
狱卒提着灯,一边疑惑刚才听到的声音,一边将提灯对准杨玟的牢房。
“你…”
老狱卒震惊的看着牢房里发生的事情。
他在诏狱里干了几十年,见过了无数让人害怕的行刑场面。
他本来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他错了。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正在发生一件比任何酷刑都要让人惊悚的事情。
那个文弱的书生,正拿着一块钝钝的碗片,一点一点的割碎自己腿上的腐肉。
那些腐肉还连着筋,每割一次都要反复来回磨好久。
那不断发出来的“沙沙”声是那么恐怖,那么骇人。
但杨玟只是一脸平静的在割肉,仿佛就是在切猪肉一样淡定。
“别晃来晃去的,我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