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十五年二月十九日,順王。
这里是大齐朝的北方边境,在大齐朝北方,一直有个很强大的敌人,北蛮,又或者可以把他们分成两部分,分别叫西蛮和东蛮。
两个蛮子其实都有着自己名字,一个叫后元,一个叫后金,但是帝国的老爷们从来不这么叫,就是北蛮子北蛮子的叫。
心情好点,做个区分,靠西边,喜欢在草原里看大野狼呲牙的叫西蛮,靠东边,喜欢钻树沟看傻狍子呲牙的叫东蛮,这就是帝国老爷们对这些化外之民最大的尊重了。
虽然本朝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耻辱就是那些西蛮子搞得,那个每年吞噬白银百万两的山瑶防线是用来放东蛮子,以防他们偷↗袭↘的。
虽然在这元佑年间里,东蛮子曾经打到过京城。
但整个大齐国上上下下都认为,区区蛮夷,不用在意。毕竟我大齐地大物博,兵多将广,对这两个蛮族在综合国力上有碾压办的优势。
这就导致整个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都统一的不将边关的事情当回事。
因为他们一向采取的措施就是,打的过就稍微打打,打不过就防,能放住就行,绝不主动挑事。
也因此,哪怕现在还是大白天,作为边防九镇之一,主要用来防备西蛮的順王总兵府里,却早就已经开启了奢靡的宴会。
总兵府里,打扮清凉的歌舞伎在台上跳着勾人浴火的舞蹈,而台下,自总兵乔精途一下,什么游击,参将,千总,人人怀里还搂着两个歌姬,还都喝的面红耳赤。
这些人大都是通过贿赂获得现在官位的人。
尤其是順王总兵乔精途,其本人正是莫贤臣一个干孙子。
而在这样的一堆人里,唯有一个青年显得与众不同。
他坐在末席,身边不但没有一个舞女,也没有喝酒,反而穿着铠甲,腰间别这长刀,一脸愤懑。
“阿羌,你,嗝,怎么不喝啊?”
说话的是一个已经喝的快不省人事的千总,他喝酒的方式很特别,是让两个舞女把酒杯夹在沟里,喝的时候要整个脸都埋进白花花的软肉里。
而在场不少人也是这么喝的。
据说这是巡抚大人学的,而巡抚大人则是跟着京城里的老爷们学的。
“阿平。”
被叫做阿羌的青年参将满脸的忧心忡忡,他看向主坐上哈哈大笑的乔精途,一脸担忧的说道。
“我总感觉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这眼皮子,一直在跳 。”
“嗨呀,你多虑啦。”
阿平一挥手,一脸淡然的说道。
“咱这能有什么大事啊?西蛮子?早就让几位先帝爷给打的跟个孙子似的了,不用担心。”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在本朝建国初期,东蛮子还不成气候,主要的外敌就是西蛮子。
宣武和文统二位皇帝也是格外看重这个邻居,隔三差五的就带着京营和边镇的士兵以及一些土特产去慰问他们。
几十年下来,西蛮最后的一点有生力量被尽数剿灭,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在茫茫大草原里吹风。
这就造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西蛮已经没落,完全可以不搭理他,这也是为何无论是竹贤党还算阉党,乃至什么鲁党,楚党之类的都不把西蛮当做假想敌,从而大肆的把一些酒囊饭袋排到这里来。
但是郭羌绝对不是。
“阿平,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看地图,看着看着,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郭羌面色凝重,对着自己的好友,他毫不犹豫的将这几日的担心自顾自的说出来。
“虽然西蛮没落了,但东蛮没有,他们现在依旧在山瑶防线和袁大人较劲,可山瑶防线太坚固了,没有个十年八年,东蛮子不可能把那里啃下来,可是如今冬天才过去没多久,东蛮子正是缺粮的时候,他们想要粮食就必须入关来抢。”
“可他们正面有山瑶防线挡着,想要入关除了把山瑶防线肯下来,就只能另寻他法,然后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那就是山瑶防线只封住了山河关到瑶州这一条路,他们还有一条路,那就是……”
“停停停,阿羌,停停停,说的我头疼。”
阿平抬手止住郭羌的嘴,把身边的两个歌姬赶走。
“我知道你有才华,有见识,但这些不是能在我们这种吃沙子的地方可以施展的,你是马阁老的学生,马阁老把你派这来的意思还不简单吗?未来不就是打算让你接他的班吗?”
“嗨呀,等你未来重回京师,有的是让你施展才华的地方,来喝酒,现在啊,你只需要在这里等着这个时候就行。”
阿平端过酒杯,递给郭羌一支,自己则把手里的酒给一饮而尽。
而郭羌这没有接过酒杯,他摇了摇头,起身带好头盔。
“我去城墙巡视一番,你也注意着点别喝太多,贪杯误事。”
“去吧去吧。”
孙平也没有留郭羌,反正这个郭鹏飞平日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合群。
狗.日的关系户。
可谁成想,就在郭羌还没走出门的一瞬间,一颗巨石忽然砸在了院子里。
“报!西蛮子打过来了!”
——
赤如血的夕阳缓缓的隐没在地平线。
昔日威风凛凛的城墙早已被巨石砸的残破不堪。
满地散落着被剥去甲胄的齐军尸体,乌鸦在寻觅着食物。
郭羌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一处碎石堆里,身上尽是伤口和鲜血。
来得时东蛮兵。
这一切就和他那未曾说出的猜想一样。
山瑶防线中就只是挡住了一正面,刻在侧面,东蛮通往西蛮的路却并没有被阻断,他们完全可以借道。
而防御松散的順王根本挡不住东蛮,仅仅一天时间,順王陷落。
“他.妈的东蛮子怎么回来这里!”
瞎了一只眼后,本就长得十分凶悍的乔精途显得更加骇人。
此时他的身上也好不到那里去,华丽的战甲破损严重,身边是一柄已经折断的大戟。
或许改改一下对乔精途的评价,这不是个酒囊饭袋,而是一个颇为勇武的强将,凭着一把大戟愣是斩杀数十名东蛮兵。
而现在,他如丧家之犬一样在这里大肆发泄脾气。
东蛮兵进城后几乎没有停留,只是在抢掠一番后就迅速离开,甚至没有留人来看守他们。
而他们赶的这么急,只能让人觉得他们的目标只有那里了。
大齐的核心,永安。
“快!把能用的马全找出来,务必第一时间把消息带到京城!不想死就给老子快点!快!”
疲惫的骑兵骑上马,向京城的方向去。
但谁都知道这是徒劳。
在舍弃辎重,全员都是骑兵的情况下,东蛮兵全速前进去往京都最慢不过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