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刺痛传来,白枼早已习惯,当下费力的睁开眼睛,轻轻晃晃低垂的脑袋,遮住大半视线的乱发,也随之晃动,偏头打量着四周,光线昏暗,不过好歹可以看出,这是一间正常房间,有床,有桌子,椅子等等一些家具。
至于窗户,已经给封死了,连光线都极少溜进来,更合况人。
幽幽的叹口气,她现在很不舒服,双手被人拷在墙上,稍稍活动,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消息是可以坐在地上,好歹比整个人被吊起来强,坏消息是,那女子显然不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她在手铐上加上了些刺,很短,感受起来很像在摸十分粗糙的碎石块。
白枼没了半点力气去挣扎,细细打量周遭环境过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瘫软,好像失去丝线的提线人偶一般。
她呆呆的盯着那些溜进来的光线,一条细小光柱,里飞舞着点点微小灰尘,本无色的光柱打在地上,画出了火红的线条。
白枼扯了扯嘴角:“呵,和我身上的伤一样。”
…………
塔露拉现在没事就喜欢发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阿丽娜有时会凝视着她的侧脸,发现在塔露拉神色挣扎,神情几乎微不可查,但还是给她发现了。
她想起了那什么柯西切,曾诅咒过塔露拉,这是她亲口说的,当时阿丽娜不信,还笑言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诅咒,肯定是他吓人的。但最后坳不过塔露拉只好改口,说自己会盯着你的,最好是让你不对这个世界失望。
可现在阿丽娜信了七八分,塔露拉确实变了,愈发的沉默寡言,时常远眺沉思。
一次赶路时队伍中多出来了些年轻战士,本是好事,当天塔露拉召集了所有战士,说是要说事情。可听着听着,阿丽娜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语言明摆着要将自己的苦难都推之与人,再划清界线,接下来便是稍加引导,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引燃仇恨,手法虽不高明,效果却立杆见影。
现在她手下的感染者与城邦中人,水火不相容。
这断然不是塔露拉会做的事。
为此阿丽娜时常奔走各处,劝说那些没有完全失心疯的。最后越走越害怕,这种恐惧来源于居于塔露拉身中的人,不仅是他深不可测,还有那算计人心手腕。
那些被她感染的战士,哪怕只是以最简单的小手段来激化矛盾,她阿丽娜就解决不了。
阿丽娜可以见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那人着眼处是整个国家。而非她们这些感染者。
这从根本上就变了。
可阿丽娜并不因此而灰心,劝不动战士,她就想办法让塔露拉占据主动权。
于是她便常常与现在的塔露拉聊天,帮这塔露拉稳固心境,就这样一晃便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天与塔露拉正聊天的阿丽娜抬头看看天色,阴云密布,寒风刺骨。她没有收回视线,说道。
“要下雪了,小塔,让战士搭起帐篷吧。”
塔露拉点点头,挥手淡淡的说句“停步休息。”
传信的战士便跑去传达。
得空休息时,阿丽娜忽的想起白枼的挎包还在这里。便想要看看白枼每天在写什么。顺便看看有无信封,专门说了这种情况。只是片刻后就自顾自的摇摇头,她白枼再厉害也不会能提前想到今天这步吧?或许还有点可能,不对,这个念头哪来的。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像处处需要自己照顾的白枼,什么时候这样靠谱了?
阿丽娜又摇摇头,叹息一声,抬头望天,塔露拉亦是如此,只不过两人所思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在担心自己最亲的人们的安危,一个在为伏线千里的谋划准备。
而真的的塔露拉正以心声与柯西切交谈,只是阿丽娜听不到,在她看来,塔露拉只是仰头望天,神色复杂。
…………
被囚禁在这里的白枼自然不会知道,外面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听着屋外寒风阵阵,风声呼啸,自然也是知道要变天了。
当下她模样实在是太过凄惨,此刻她正躺在一摊污血上,手脚都被拷住,不过锁链长些,可以活动了。身下血迹已然凝固变成了黑紫色。不仅是地上,她的身上也是,衬衫已经是徒有其形,上面许多狰狞恐怖的伤口,一条条,一块块,瞧着就疼。
倒是红色大衣依旧,只是已经偏乎黑色。
充斥着恐惧和焦虑的眼眸虚眯着,透过一头披散在地的乱发,好似在看什么东西。
两条腿只是看起来像是没事,实际上已经断的不能再断了。
每次送餐进来的佣人哪怕再恶心,也会忍不住去看几眼白枼,他们都认白枼很漂亮,是主子这些年来捉来的女子当中最漂亮一个。
惊叹之余又很是怜悯,她既然这般惊艳,那在这里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被捉住,那她现在应该有很美好的生活吧。
可惜,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里,遇上了最不幸的事。
佣人们每次都是轻轻的摇摇头,然后离开,并不多说一句话。
屋外寒风愈发刺耳,屋内寒意彻骨,她躺在地上,只是感觉寒气要撕开她的伤往里钻,疼痛,是她现在的唯一感觉。
物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高跟鞋重重的踏地,一下一下,好像在宣泄怒火。心情很不好了。白枼竭力抬头瞅着木门,眼中充斥着恐惧,又迅速被她压下。吃力的想要挪动身子,缩在墙角,好获得一些可怜的安全感,可钻心的疼痛和抖个不停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让她感觉每一个动作都重达千斤,次次都是将身体撑起,马上又瘫下,好一会都没动静。
一身戎装的女子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道。
“别装,你的术法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女子一脚踩在白枼一条已经断掉的腿上,再狠狠的碾压,白枼吃痛,十指紧扣地面,嘶哑痛呼出声,身体剧烈颤抖。
随后她一手扯住白枼头发,摔在墙上,另一只手捏住白枼惨白的脸,细细端详。
良久收回视线,长眉微蹙,松开手脚,叹息一声,似乎是由衷的感到惋惜。
“这么好看的女子,无论是监禁在家,百般折磨。还是再加以调教,变成我的仆人,不管怎样都是好的。可惜了,公爵有令,让我放了你。”
她有意无意的又扫了眼白枼。
“但是,今天我们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白枼瞳孔骤然缩小,随后就有一股刺痛感从腹部传来,紧接着带有酥麻感,手脚开始不被控制,剧烈颤抖,连声音都碎了又碎,断断续续的痛呼。
随后白枼不记得自己到底受过了那些刑具,只是她一次在剧痛中两眼中事物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白枼发现她正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使用术法恢复伤势,可脸色依旧惨白。
举目望去,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人间,天地间一片茫然,刺骨的寒风卷起雪花,刀割似的一下下划过她的脸颊,砸在她的身上,生疼。
长夜将至,昏暗的天地正一点点的被夺取光亮,陷入漆黑一片。
她可怕黑了,可现在又能如何,塔露拉很可能为了救自己付出了些代价,可能现在塔露拉已经是黑蛇。自己不能找她,也找不到她。
白枼茫然四顾,四周光景惨淡如世界末日,而她内心何尝不是。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行走的茫茫的大雪中,夜幕将临,四周的黑暗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她不知道为何要跑,只是她很怕,怕的要死,好像一停步就要被什么东西吃掉一样。
哪怕一次次摔倒,她都是很快站起身来,继续奔跑,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心神不知为何,高度紧绷,对隐藏在黑暗中的任何东西,都高度敏感。
她跑一段走一段,冻的小孩通红,却不见冻伤,这是她一直保持施术的原因。
她在暴风雪最肆虐的黑夜中前行,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耳边只有风声呼啸,吹的她衣服猎猎作响。
此时此刻,她只想着见到那太阳破开黑夜。
她依旧在前行。
一定要比塔露拉更早到达龙门,这样才有可能布局谋划。
否则一切皆付之东流。
不论再害怕,再无助,再绝望,都要咬牙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再见到那个塔露拉,再见到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