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停的保持施术状态就不需要吃饭,尽管挨饿受冻的感觉是实打实的,反正又不会死掉,疼点怎么了。
天气放晴,空中一片湛蓝,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很难让人想到不久前,这儿却是刚刚经过一阵暴风雪。
大地一片雪白,好像镜子一般反射光芒,落入眼中,便有一阵刺痛。它与天空交相辉映,仿佛世间一副极写雪景的画卷,而在这画卷中,一粒红点,小如芥子,缓缓移动,在其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那人正是白枼,她此刻面色惨白,神情憔悴,以往神色奕奕的湛蓝色眼睛,如今失去了它原有的光泽。这也使她那几乎是与其性格完全搭不着边的,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清冷神色,给添上了些许怜弱,反而是让人瞧着平易近人了些。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眉毛,睫毛以至于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都结上了冰晶,她没有在意,事实上也没力气在意,她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可她却咬着牙,愣是在那场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暴风雪中一步步走到了这里。从被放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她一次都没有睡觉,一顿饭都没吃过,哪怕肉体上没有半点损坏,可这份心理上的痛苦又能与谁诉说?她选择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绝对绝对能比黑蛇慢,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塔露拉了。
除非她自己晕倒,否则就会一直走下去,直到龙门。
一袭红衣拖地,缓缓远去,逐渐没入地平线,消失不见。
…………
白枼被放出时。
阿丽娜正忧心忡忡的看向外面,漆黑一片的夜幕伸手不见五指,风声呼啸,好似漆黑幕布下的鬼魅。撕扯着帐篷,使得它就像雨中浮萍,摇摇欲坠,仿佛就要支撑不住这猛烈的风。
阿丽娜轻轻喝气,双手抱臂,黑夜中她看不清塔露拉的脸,哪怕她们就近在咫尺。
裹紧身上单薄的被子,说是被子,其实就是一大块破布,先前在城里时的被子太沉,所以并没有带在身边,不过这布好歹可以起到一点点作用,聊胜于无了。她就这样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阿丽娜早早就睁开了眼,聊起帐篷帘子的一角,看了眼外面,大雪依旧在下,不过风却小了很多。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一片片雪花争先恐后般的坠落在地。
塔露拉悄然站在她身边,跟着也看了看,然后撩起帘子,就要离去。阿丽娜叮嘱她。
“这会儿雪下的紧,小心些,别生病了。”
塔露拉嗯了一声,斜眼看她一眼。
“会的。”
阿丽娜点点头,目送她没入风雪中消失不见。这才转身打开白枼的包,这包浮士德那孩子还给她时说了句,让她在身边塔露拉不在时打开。看来是孩子们玩心大起,就想要看看白枼成天不离身的包里有什么。
于是就发现了什么,故而交给了自己。
阿丽娜打开包,里面是一沓纸和几支蓝色药剂。她一张一张翻过纸张,在这一堆学术论文中夹杂着一封信。
她快速的浏览信件,上面写道。
“在你看到信时,塔露拉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你需要拖住她,越久越好。”
“叶莲娜的病很不稳定,将这些药交给她。能帮她暂缓病情。”
然后,然后就没了,看来那孩子果然还是那个终日就是看书,睡懒觉的女孩啊。既然想到了塔露拉会因为那个诅咒变得不是塔露拉,结果就是几句话,你不说也在做啊,阿丽娜叹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觉得白枼会有办法啊?
收起信件,阿丽娜望向远方,怔怔出神。
…………
时间一晃便已过去了数月。
至于具体是多久,白枼记不清,也没力气分心去记忆,这期间晕倒过去多少次亦是。
一路南下,由银装素裹,走到黄沙满天。唯有头顶星辰做伴,南下走去人烟稀少,甚至可以说完全消失。难不成乌萨斯南面与炎国接壤处是什么贫瘠之地?或是说这里贼寇横行?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没在意,人家愿意在那安家她也管不着不是。
长出一口气,轻轻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懒得管那些在眼前乱晃的头发。将自制的斗篷往上扯了扯,好当着些风沙。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刚想抬脚继续走,却发现远处黄沙卷起,在空中打了旋,而后散向一旁,露出了一点模模糊糊的轮廓,瞧着形似房子。哈,刚刚还想这地方鸟都不拉屎,没想到还有人烟。可万一是个空房子……管它呢,都多久没见过人迹了,总得去看看。
白枼略做思量,就朝那里走去。
突然,她颇为烦躁的啧了一声,双眉紧蹙,嘴唇哆嗦,脸色难看,本就惨白如纸一副病态的样子更添一丝怜弱。双手紧攥衣角,微微颤抖,最后不得不蹲下身子。
即便是这样,那些记忆依旧是如潮水般不断涌现,这些记忆片段不断重复,颠倒,再重复,破碎,重复,断肢,刑具,鲜血,铁索以及人……
重复,重复,在重复。
记忆不断涌现,各种情绪交织,混杂。
恐惧,无助,希望,绝望,疼痛,疼痛,疼痛。
牙齿不断的打颤,心中一团乱麻,身体骤然紧绷。
一幅幅,一幕幕,孜孜不倦的闪现。
抓不住,呼吸,深呼吸,都过去了。
竭力常试,可呼吸越来越急促。
猛然站起身,慌张的四下张望,拔腿飞奔,拼命的跑,所剩无几的体力榨干,肺部像火烧一般。
依旧不停,依然奔跑。
各种混杂的记忆,交织的情绪充斥整个大脑。
头痛欲裂,视线渐渐模糊,可那个人,那个场景愈发清晰。
她不受控制的尖叫,猛然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远处一行人正摇摇观望此地,面色古怪。
“先前看她好像要往我们的驻扎地去。”
提着一柄大刀,头生两角的中年汉子,摸摸下巴对身边人说道。
“啧,多少天没碰过女人了?”
他们一行三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同样装束,一身皮质护甲,带着铁质的面具,女子一头白发,偏偏有两绺红发,与头顶两个同样红色的角相互映衬。她剑眉星目,神情中流转着玩味。目光投向倒地不起的白枼,嗤笑一声道。
“哈,这么个小疯子你也要,‘萨卡兹粗口’怎么不去找给人丢在路边半死不活的。”
“……”
见他们都不再说话,她勾起笑容。
“也行,你给她绑走,带回去,说不定明天咱们就会多出来一个疯子。嗯?你‘萨卡兹粗口’不会给她买了吗?换成钱随便你找,‘萨卡兹粗口’看见女人脑子就跑下面去了,再有一次,往后你‘萨卡兹粗口’别跟我做事了。”
两人一言不发,暗中思量。他娘的,这个叫W的女人也是个疯子,笑起来准没好事。我看你和她就挺般配的,一个大疯子一个小疯子。
W将枪械朝背上一挎,一个蹦跳起身,大步朝白枼走去。
双脚踏在地上的声音中加杂着一丝异样,是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两人瞬间回过神来,拔腿飞奔。
“‘萨卡兹粗口’”
“嘭!”
一声巨响,炸起滚滚黄沙。她嗤笑一声,附身拨开白枼那碍事的头发,随后蓦然瞪大双眼,迅速将头发放下,呲牙咧嘴骂了一声。
“我‘萨卡兹粗口’。非得给你买妓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