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轰鸣着,撕开乌云钻入夜空,漆黑的身体与夜色完美的融合起来,从远处看,就想是两粒光点在快速移动。
白枼从头到脚都是白的,白色头发,洁白的宽松病号服,惨白到吓人的脸色,她双手叠放在腿上,低垂着脑袋,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飞行器里的灯光昏黄,与她一同前去的人们,身着黑色制服,背挂弩箭,腰悬拉特兰制式短铳,一身肃杀气息扑面而来。白枼坐在他们中间,柔柔弱弱,白的亮眼又突兀,好似黎明时的夜,刚刚泛起的鱼肚白。
白枼头晕晕的,飞行器内有一股皮革味,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她在内心不断祈祷,快点到地方,快点到地方。
飞行器内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为何凯尔希医生要带上这么个病秧子。不过,不解归不解,他们都识趣的一句话也没问。
终于,在白枼的煎熬下,飞行器终于停下,耳边那螺旋桨搅碎空气的轰鸣声,连带着轻微的震颤消失不见。“呲!”的一声响起,沉重的铁门缓缓向下铺,外面的冷风瞬间灌进,白枼这次只是眯眼,一头白发随风飘荡,宽松的衣服贴上身体,她扶着铁门,入手处手感微凉,她朝前迈出一步,刚刚踏出,风蓦然变大,吹的病号服猎猎作响,白枼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贪婪的呼吸外面的空气,风带来了沙土的气息,虽然比不上雪原上冷冽的空气,但它可比飞行器内那压抑的空气好太多太多了。
最后吐出一口气,白枼很想快点下去,可是这乌漆麻黑的她怕,于是只能慢慢的挪下去。
一起来的队友递来一个手电筒,白枼连忙道谢,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打开手电,光线堪堪扒开一小块黑夜,罢了,有总比没的好。
借助手电筒的光,她低头跺跺沙地,踢了脚石块,又以脚尖碾压枯黄的小草,即便有手电,她还是不敢抬头张望,四周的黑就如墙壁般挤压着她,只有低头看见一小块光亮才能有一丝丝安全感。
白枼这颗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了,这算是她的习惯吧,因为以前她是没朋友的,别人总欺负她,打骂都算是轻的,严重了还要打完后抢钱的。久而久之,她就开始幻想,想过自己有很很多朋友,和一些其他的什么,比如啊,世界要毁灭了,而她自己却是唯一的救世主,还有,开学了,一位美女转校生,来到学校指名道姓的要和她坐在一起,等等等等很多,虽然很好笑,可这就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要开打了吗?话说凯尔希这么积极合作是因为博士?肯定是了,也可能是凯尔希指挥技术实在太烂了,导致罗德岛伤员数目激增,于是她要提前唤醒博士。
不对不对,想什么呢?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她使劲晃晃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在脚下的大地上,黑夜中的黄沙地在手电的白光下显得尤其清冷。
队友在朝前移动,她也跟着移动,沉重的脚步带着武器晃动的叮当响声,缓缓回荡。
凯尔希独自一人站在小山上,通讯器蓝色的光照出她那张无表情的脸来。她俯瞰山下,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是他们架起的防线,此外还有一些微弱的光圈正缓慢移动,这是负责组成地面防线的近卫以及重装干员,菲林的视力很好,凯尔希可以看见那些黑黢黢的凸起是罗德岛的越野车。她提前联络人侦查人员,所以知道这里是整合运动的必经之路,现在撑着夜黑,提前布置并隐藏起防线,对我方而言更有利。
“凯尔希,好久不见。”
好似金属碰撞摩擦产生的声音自身后的夜中响起,凯尔希扭头看去,来人吊着烟斗,一袭棕色风衣,带着帽子,可奇怪的是他的脸全是机械,没有半点血肉。
“嗯,自上次见面确实已经很久了。”
“呵,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了。”
“你在哥伦比亚?”
“在那找些东西。”
锡人伸手按住帽子,另一只手端起烟斗。
“风真大。”
凯尔希没有回话,重新将视线转向前方的漆黑,对她来说,这并不影响她观察局势。她绿色的眼睛发出幽幽光芒,在黑暗中如两点荧荧鬼火。
霜星没有睡觉,她遥望着远方,黑夜中的一片亮光,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温暖。
她清楚,那是切尔诺伯格,是她们此次要进攻的地方,届时又不知有多少人会像她们一样,要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会永远留在那里。
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还能撑得了几天?她垂下脑袋,仿佛可以看见不久后由她们亲手造成的血河,在她的脚下流淌。
阿丽娜小心的穿过熟睡的人群,一眼就瞧见了霜星落寞的背影,她轻轻的走到霜星的身后。
霜星耳朵动了动,迅速伸手按住腰间剑柄,转过头去发现是阿丽娜,她放松下来,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你走路没声音,吓我一跳。”
“这不是怕打扰你想事情吗。”
阿丽娜习惯性的微笑,她来到霜星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那一片亮光。
“那是切城,果然很大也很好。”
霜星没有说话,轻轻的哼起了歌,有阿丽娜在身边,她就很随意了。不再总是板着个脸,一副冰美人的样子。
阿丽娜也不再开口,席地而坐,双手抱膝,静静的听着霜星哼唱着歌。
歌声婉转动听,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落在心头,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却是温柔的感觉,阿丽娜闭目,歌声悠扬,随风飘荡散入夜空。
梅妃斯特已经熟睡,浮士德却还醒着,他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了,个子与白枼相当了。
他目光专注于手中的弩,检查了一遍,又掂了掂箭袋,分量充足后他略微有些放心,看了眼熟睡的白发少年,浮士德又开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护得住他。
不比以往白枼在时,多重的伤都能治好,现在她不在,作战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加上梅妃斯特特殊情况,导致他对压迫者的厌恶与痛恨不是一星半点,浮士德担心他进城后就要乱杀无辜。
尽管城中大多数人都是这片大地上,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普通人,他们不得罪人,于是死掉也只是死掉了,没人会对此有情绪波动。
他担心的是梅妃斯特的心性,可那又怎样,梅妃斯特已经受了“塔露拉”的影响,已经坠入了仇恨的深渊。事已至此,这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良久,浮士德才将视线移开。叹口气,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伸出手来似是要抚摸夜空。
塔露拉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长剑就立在她的左手边,此刻她正垂眸借助微弱的火光,细细查看乌萨斯军从白枼嘴里问出的,关于符纸的制作方法。
她一张一张的翻看,篝火在风中跳跃摇摆,映照出一张冷漠的脸来,以往那种意气风发的神色已经全部褪去,只余下深沉,以往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已经黯然,只余下死寂。她忽然扯了扯嘴角。
这符纸怕是发挥不出功效,如果能用,也顶多只能用来疗伤,是不可能再生死人肉白骨的。
塔露拉起身,风吹动她的裙摆,摇摇晃晃挣扎的篝火也终于灭掉,这片地方唯一的光源消失了,黑夜瞬间涌上,将这一块淹没。
白枼,好一个白枼。铁了心要夺回你的塔露拉是吧。
“塔露拉”眼神阴晴不定,但白枼还不足以影响大局,情报勘察也没传来消息,说明她还没找到联手的人,“啪!”一声响指,黑夜中忽然猛的一亮,随后橘黄色的篝火腾的燃起,撕开这一片黑暗。
“塔露拉”晃了晃手,其指尖带出点点火星,飘入天空。以防万一,“塔露拉”对着黑夜说了几声,声音很轻,几乎不易察觉。黑影一阵晃动,消失不见。做完这一切,“塔露拉”重新坐回石头,这次她却看向远方。
W打了个喷嚏,她这时才想起白枼那个小妮子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傻不愣登的,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亏的自己顺手帮她干掉了,不然,她可就得吃大亏了,回头找她要钱去。
说到钱,W就来气,凯尔希那个老女人大半夜的找到自己,那我哪能知道她从那找来的。我管她的,上来就是骂。眼见凯尔希一脸严肃,逮着个空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W算是听出来了,老女人想让自己杀人呢。哈,好笑,她居然拿钱来说服我,上去又是一顿骂。
凯尔希冷着脸,说了句“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当年斩首行动的事。”W思索片刻就答应了,这不现在她正郁闷的走在夜路上,她朝着某高处竖起中指骂道。
“你**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