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深夜里,木屋中央的烟囱下,不断闪烁起温暖的火光。
中年女人面色疲惫的摇晃着,怀中熟睡的黑发女孩,嘴角温柔的吐露出热气,舒缓的萦绕至女孩稚嫩的指尖。
女孩被这股温暖的气息轻抚,迷糊的从梦中苏醒过来,抬起自己的右手,擦拭着刚刚睁开的双眼,迷惑不解的仰头,向着头顶发出天真的问询。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和村民们一起吃饭呀?”
“都到十点了,他们也没叫我们。”
“要不我们就别去了吧。”女孩说着,没有注意到,一对弯曲的指头,宛若钳子般夹住自己的鼻子,口中抱怨的话语刚刚落下,鼻尖便传来了刺激的酸痛感。
“痛痛痛!”
“妈妈你别弄了,好酸。”女孩闭紧眼睛,摇摆着双手求绕道。
黑发长辫的女人,看着女儿的窘态,疲惫的面色立刻露出笑容,收回自己的“钳子”,轻声提醒道:“瑞欧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村里的新人。”
“切勿恶意猜测村里人的想法。”
“村民又没对我们说,圣灵节的用餐时间···”
“说不定是十二点呢?”
“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他们肯定要花些时间来接受我们。”
“我们在此慢慢等待即可。”
“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持有的态度,就像我先前教授过你的,那个东洛谚语一样···”
女人教育的声音到达此处,瞟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女儿,心中突然升起了提问的乐趣,继续撑腰开口道:“好!瑞欧,现在你来回答一下。”
“我先前告诉你的,是哪一个古语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瑞欧苦恼的思索了一下,脸上带着活力,举起右手自信的作出应答。
女人听到答案,却摇摆着右手的食指,否定道:“不对。”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面对着失败的情况,瑞欧不屈服的继续迎难而上,握紧拳头进行报答。
然而她头顶的母亲,听到她的回答,只是叹了口,便又无奈的摇摇头,抚摸起她的长发,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瑞欧你忘的也太快了,我昨天才教过你。”
“算了,现在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吧。”
“你一定要记好了哦。”
瑞欧看着母亲脸上温柔的笑容,好奇的点点头。
女人立刻微笑的举起手指,在床边的木板上,划起字符轻声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不要因为是一件较小的坏事就去做,不要因为是件较小的善事就毫不关心。“
“以后你也要这么行事,做一个善良的人····”
“咚!”木屋之内的房门被突然的踹开,女人的教导声被打断。
瑞欧错愕的瞪大了双眼,将目光看向了门外,夜晚飘忽侵入的火棍,耳边瞬间传来了恐怖的起哄声。
“都是因为这个魔女,害得我们今年的庄稼歉收!”
“把她带到广场中央的火刑架上去,献祭给奥兰!”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妈妈···妈妈!!!”瑞欧绝望的望着挤进房间的村民,将她与母亲分割,意识痛苦的沉入黑暗。
··················
“嗒嗒嗒···”狂乱的水彩之雨,从云雾间降下,不断砸落在,瑞欧破败不堪的衣袍上。
她意识模糊的睁开双眼,察觉到记忆里的温暖,正悄然离自己远去,张开带有血渍的嘴唇,虚弱的重复着梦中母亲的呓语。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她呢喃着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雨中一阵刺痛,视线上抬向头顶的骑士身影,发现对方正从远处的草坪,拾取起自己曾经掉落的宽阔短剑。
头戴扇形铁盔的骑士,拿起厚重的短剑,审视了几眼,便再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瑞欧看着对方走来的身影,扭曲的情绪在心中郁结,仿佛在骑士的盔甲上,再次看到往日的幻象。
“谁想跟你交朋友啊,黑色眼睛的怪物。”
“在兽人经营的店铺里,人类没有资格用餐!”
“都是因为这个魔女,害得我们庄稼歉收!”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酒吧内黑狮布克蔑视的神色,森林里罗吉丝鄙视的目光,黑暗之中熊熊燃烧着女人的木桩····最终堆叠为暴雨之中骑士的身影。
瑞欧浑身上下的衣袍被血迹沾满,双眼直视着,已然来到跟前的高大骑士,耳垂边的红宝石耳坠,闪烁起无比强烈的红光。
骑士望着脚下奄奄一息的瑞欧,似乎失去了兴致,抚摸着短剑上的花朵纹路,摇头悠哉的开口道:“这么坚韧的武器,跟了这么一个犹豫的主人。”
“真是可惜。”
“正好就用它结束你的生命吧。”骑士用着轻蔑的语气说着,左手的动作一转,将手中的宽阔短剑挥舞向,瑞欧无力摆动的面庞。
瑞欧看着那刺来的短剑,划破雨水直逼自己的双眸,大脑的嗡鸣声突破了顶点。
“嗡!!!!”她内心猛然升起一股沉闷的情绪,翻身躲过了骑士的刺砍,大口喘息的爬向草坪间的空地。
刺出宽阔短剑的骑士,惊觉自己竟然扑空,恼怒的起身走到,不断攀爬向远处草坪的瑞欧身旁,怒吼道:“经受了这么多攻击,竟然还能躲过我的挥砍。”
“罪孽深重的魔女,这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他吃力的说着,摆动起缠满绷带的左臂平衡身体,将剑刃再次扑向瑞欧。
直刺而下的剑刃,闪烁着恐怖的寒光,映射出雨中少女委屈的脸庞。
瑞欧匍匐在雨中,不断在草坪间挪移,双眼再次流下泪水,哽咽的发出声响。
“明明我都已经这么友善了···”
“为什么要将我逼到这种地步?”
“我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容纳下我的地方啊。”她心中刺痛的嘶吼道,注视着近处草坪间的斯尔潘小熊,绒毛间的血丝,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被一股无名的怒火占满,继续低头发出呢喃。
“我没有做错···”
“我没有做错!”瑞欧察觉到骑士扑腾而来的动作,愤怒的转过身,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冲撞向对方腹部的盔甲,一下子就将本就身形不稳的骑士扑倒。
“嗒嗒嗒!”狂乱的暴雨依旧在空中下个不停,黑发的少女却已经反转了局势,骑在了骑士的身上。
“魔女,你要做什么?!”骑士望着突然骑到自己身上的瑞欧,完全没想到对方还有余力反抗自己,恐惧的打算甩动左手握持的宽阔短剑,挥砍向对方的脖颈。
瑞欧却早已预料到般,右手向着旁侧抬起。
草丛间的法杖,就立刻迅速的回到她的手中,被她利落的手腕驱使着,直刺向铁盔的缝隙处。
“啊啊啊啊!”细长的木棍刚刚抵至,土褐色的瞳孔,骑士紧接着便发出痛苦的哀嚎,失去了握住宽阔短剑的力气,让厚重的剑身落在草丛间。
瑞欧嘴角喘息着白气,左手颤抖的拿起宽阔短剑,双手握持之下用力的朝着骑士胸口的盔甲砸去。
“铛!”宽阔的短剑伴随着雨水,腐蚀而出的齿痕,沉重的砸落在骑士的盔甲上发出响声。
瑞欧依旧未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狰狞的发出怒吼:“错的是你们!”
“是你们将我逼到这种地步。”
“全都是你们的错!”瑞欧失控的咆哮道,双瞳深处闪烁起幽绿色的凶光,身体被彩色的暴雨淋洗着,继续将剑刃失控的击打在,对方的盔甲上。
“咚!”起初骑士厚实的铠甲根本不为所动,仅仅产生了一点点的凹槽。
随着瑞欧不断向下挥砍的短剑,与彩色雨水的腐蚀,铠甲一点点内陷,逐渐濒临凹陷的极限。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一个病患···”
“不如我们做个协议,都遗忘掉今天的事情,你看如何?”骑士恐惧的看着,瑞欧幽绿色的双眼,用着乞求的语气问道。
然而瑞欧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请求,依旧未有停止挥舞下剑刃的双手。
她死死的盯住,盔甲被雨水腐蚀的破口,继续将宽阔短剑撞击向下,骑士胸口的盔甲随之被击破,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啊·······”宽阔的短剑一次次大力的穿刺而下,随着剑刃的边缘沾染上血色,骑士的双手也失去了摆动的力量。
逐渐的骑士在暴雨下,失去了呼吸。
瑞欧手中的动作,却还是没有停止下来,绿色双眼始终凝视着骑士的头盔,沾满血迹的双手,未有停止向下的动作。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令人窒息的暴雨之中,瑞欧尖叫的呼喊着同样的词汇,内心扭曲的怒意,伴随着利刃一次次落下,似乎与这场彩色的暴雨混合在一起,狂乱的看不见尽头。
直到她双手的血迹被雨水洗刷的褪去,她才停止了手头的动作,抬头迎着雨水松开了剑刃。
“铛啷!”
厚重的短剑带着染红的血色,重新落回了草丛间。
瑞欧缓缓垂摆下双手,看向天空的视线,越发变得朦胧。
在她的周围,那些曾经在树丛间倒下的骑士,纷纷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已然看到了瑞欧奇怪的姿态,投射出错愕的视线。
“····还是越界了。”瑞欧失落的看着天空呢喃道,旋转着法杖让远处的尖顶帽,再次飞回到自己的头顶。
她在骑士的身体上迟疑了片刻,随后踉跄的起身走向斯尔潘小熊,拍拍它身上的雨水拿起。
松树之下的牛角骑士,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走至草坪间,发现了瘫在地上的骑士尸体,立刻明白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愤怒的抬起手中的双斧,走向背对着自己的魔女。
“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
“违反战场的原则,杀死病弱的战士···”
“魔女瑞欧,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从此刻开始,猎魔圣殿将不会再给予你,任何活着离开此地的机会。”
“你与全真之盒,只能以「死亡」状态,被我们接收!”牛角骑士愤怒的撞击着,手中的双斧,向着瑞欧棕褐色的背影喊叫道。
森林四周的树木旁,数十名骑士立刻向他靠拢,沆瀣一气的和牛角骑士一样,将武器对准了她的背影。
天空之中乌云消散,散落下几率微弱的阳光,照耀在树下的瑞欧身上。
她向着骑士们,缓缓转过身来,沉静的开口道:“你们放心,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直到把你们,猎魔圣殿的每一个人,杀光为止。”
“我都不会离开这片森林。”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身后,将她黑色的发丝轻轻的吹起。
瑞欧向一众骑士露出微笑,嘴角的血迹一直延伸向,棕褐色的衣袍下的每一寸布料,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骑士看着她,从阳光照射下升起的悠长影子,显露出狂乱抖动的姿态,害怕的不敢挪移脚步,仿佛认为在此刻···他们所见的,才是序列139号魔女真正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