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轻微探出手,将医疗骑士们驻扎,营帐灰白的布帘拉开。
室外晚霞时分的耀光,一下子将她的身影笼罩,促使她难以睁不开眼。
当视线远处的太阳的一半,逐渐莫入塔勒玛赫破败的楼屋之间,她的视线才开始变得清晰。
原本病人们拥挤一团的草坪上,已然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老朽的骑士出现在她的面前,影子被无限拖长。
玛丽瞪大暗紫的双眸,认出了对方就是,曾经是自己下属的骑士,踏前一步询问道:“你难道是···威廉?”
老人干瘪的面颊上,两撇蓄起的白胡微微下摆,细挺的鼻子向前移动,铁盔不断在摆动间,被双手移下,发出低沉的声响。
“好久不见,玛丽团长。”
“在那场燃烧起火焰的濒死时刻,是我被你拯救了。”
“请允许我在此向你表达,深重的感谢之意。”威廉认真的说道,走向玛丽身前的同时抱住头盔,左膝跪地的同时,右手牵起玛丽的右手背上黯淡的十字圣纹,沉重的下摆额头。
他停顿着使用骑士效忠于君主的传统姿态,持续许久一会,才站起身来面向玛丽露出头顶撇向两侧的灰白短发。
··············
狭长的城堡长廊,被天空散射而来的金色光芒打亮。
无人的石制墙壁旁侧,两人掠过金光的人影,并排行走在长廊上,沉静的渐入古朴后院的园林。
玛丽望着威廉沉默一会,漫不经心的说出内心的困惑:“刚刚在我晕倒时,是你托住了我吗?”
威廉平静的向着阳光,挺立贴合在胸间的板甲,微微点头:“是的,我本来今天要去营帐那边复查伤势。”
“没想到正好就看到,玛丽修女你··被一堆病人包围起来。”
金色的阳光顺着叶片,折射向将手搭在横梁上的细长手掌,玛丽眼光犹豫间询问道:“那个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威廉?”
威廉聆听着这来自于玛丽的问询,脚步挪移向光亮的旁侧,目光看向了天空说道:“我看到了光,女士。”
“我看到来自奥兰的天国。”
“但是我想那是虚妄的,当我从死亡的边缘苏醒,我看到了自己胸口的伤势。”
“就像是你曾经在医院那时,所说的在手臂上的黑洞那样。”
“在我的胸口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黑洞。”
关键的字句勾起,记忆深处痛苦的回想,玛丽望着草叶间,沐浴在阳光下的威廉,哽咽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在城堡长廊尽头的园林间踱步,靠在断裂的拱门右侧的石柱旁,指尖贴靠着碎裂的岩石缝隙,轻声开口:““你也看到了那些幻象···”
“所以我们的伤势,也许不源于诅咒?”
威廉诚恳的低下头,沉吟般开口道:“是的,但是我对此一无所知。”
“这里的医疗骑士,都只认为我的身体遭受了烧伤。”
昏黄的光韵即将从石块的缝隙处落下,玛丽沉默的思索着,身影逐渐潜入黑暗之中,再次看向自己身上的金色教袍:“只有去到赛伊拉姆斯。”
“那里有整个维蒂奥兰神圣教,最为知晓怪异问题的大圣术师。”
“必须得去往那里。”她说话间将右手伸向了天空飘过的雪绒花,指尖捻起叶片之间,臂膀的衣袖内侧隐隐渗出黑色的雾气。
················
夜晚沉默的塔勒玛赫城市上空,灰黑的乌云依然笼罩住整片大地。
废墟的四周寂寥的没有一点声响,只剩下人们熟睡的身影。
古朴的城堡的草地上,飞艇缓缓在一簇簇白色的光亮下降落,伴随而起的是无数骑士走入飞艇的内部。
玛丽推着轮椅上的金维德,向着开启的舰舱内走去,迎面碰上的正是站在门闸处,单手握持着拐杖,靠在门边的克洛泽。
“哟,这不是玛丽团长阁下吗?”
“这次怎么在这么早的时候就选择启程了。”
“你看金维德先生还在熟睡呢。”
玛丽观望着克洛泽的身影,发现对方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微笑的回答道:“尽早赶去赛伊拉姆斯把任务了结不好吗?”
“要不然让你,继续驻守在这里。”
“反正帝国东南行省那边,还要对我们发布,奖励的勋章呢。”
克洛泽咧开嘴唇,右手拉衬着身后的黑色大衣,显现出自己右胸的骷髅十字二杠胸章说道:“我已经是副团长了,怎么说也要有点觉悟。”
“况且你是不是太小瞧,曾经身为军人的我了。”
玛丽大力的摆手,将轮椅上熟睡的金维德,缓缓推进飞艇内摆手说道:“哪能,可不能这样了。”
静默的深夜里,骷髅十字的旗帜,在飞艇顶部的气球边飘舞。
玛丽视线从金维德的身上,转而移动向身后废墟间,逐渐新建而起的帐篷与楼屋,灰白的双促短发辫摇曳间,神色陷入了沉默。
短短的一月时间,并未能完全抚平她心中的痛苦,过去和阿弥斯之间相拥的情形,再次于她的脑海之中不断重演。
“关闭舱门!”浓烈的响声,从旁侧的骑士喉咙之中喊出,十三猎魔团的骑士已然全部进入了飞艇之内,所有的大门也随之闭合起来。
“嗡!”伴随着一阵大鼓的嗡鸣声,利于草坪之上的飞艇飞向高空,预示着十三猎魔团即将离开这座城市。
“不和他们告别吗?”克洛泽玩味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微笑的向着身旁的玛丽询问道。
玛丽摇摇头,叹息的说道:“不了,他们终有一天,会从圣殿揭秘的档案之中了解到真相。”
“是我们引发了这场灾难。”
“我们没有资格被称为英雄。”沉默的黑暗在夜晚持续了许久,玛丽再次感觉到了手臂传来的刺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克洛泽望着她痛苦的神色,望向窗外景色的瞬间瞪大了眼睛,拉起对方的手说道:“走我们上甲板。”
“嗯?”
“你要做什么,克洛泽?”玛丽疑惑的询问道,茫然间衣服摇摆向前。
“你跟我过来就知道。”克洛泽将拐杖不断伸向前侧,身体不断前倾之间,失衡般狂乱的向上。
两人在几次差点颠倒后,终于撞开了门闸,站在了夜晚的甲板上。
“呼!”狂乱的风流吹嘘向他们的面庞,将二人的发丝高高吹起。
玛丽无法理解的松开克洛泽的手,不满的喊道:“你到底要我看什么?克洛泽。”
“现在天空可是一片晦暗的颜色。”
克洛泽气喘吁吁的站在甲板上,手指指向阴云密布天色下的景色。
原本暗沉的塔勒玛赫废墟之中,无数细小的光点,闪烁起微弱而倔强的光亮,摇晃的伸向飞艇上空的玛丽,组成了罗兰语中“谢谢”的字样。
玛丽低头看着地下的文字,心中第一次为之前失控的愤怒懊恼起来。
克洛泽凝视着玛丽的面庞,完全站立好身形,轻声开口道:“不论我们会被如何宣扬,唤起你名字的时候,他们切勿不会侮辱你。”
“是你拯救了塔勒玛赫,你是他们当之无愧的英雄。”
玛丽凝视着塔勒玛赫上空,无数摇晃起光亮的臂膀,双眼唔咽间流下了泪水,哭泣的呢喃道:“对不起,不该用这种看法,来评价你们。”
“你们是我所见过,最棒的人。”
飞艇在深夜划破了乌云的夜空,向着云层之上的圆月飞去,在空中划出了浅层的细线,闪烁起晶莹剔透的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