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是梦里的……啊，不对不对，是我单纯想送姐姐羽毛的”
怀里的小鸟语无伦次的进行着解释，两片拼合的碎羽也像是回应主人的意念一样，跟随着翅膀微微抖动
我点了点头，缓缓放开了抱着的百灵，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以作为对刚才那番解释的回应
虽然我也想再多逗弄一会儿可爱的百灵，但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在我拥抱百灵的同时，一段段陌生的往事如同落入海洋的枯叶，再一次将那名为“过去”的涟漪激起……
『所谓记忆，不过是一个被雾气蒙住的镜面，而获取记忆，经历事物的过程，不过是从中心开始，慢慢将雾气擦去的过程，而当你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并做出不同的选择时，擦拭的范围与方向亦会跟着做出改变……
可如果镜面被一些不可抗力所打碎，在雾气还未擦去的同时，镜面上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协调的划痕，这些划痕影响着镜面的反射，也影响着碎镜的拼合……』
算了……先不想这些东西了，出去散散吧……感觉这一天过的跟过了十天半个月一样累……
“我要出去一趟，想一起来吗？”
我看向百灵，顺手整理着外出的衣服与挎包
“嗯嗯！想去！”
“那就来换身衣服吧，感觉今天的天气可能有些冷，得注意一下保暖”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以前穿过的白色卫衣，比对着衣服的大小
感觉还是有些大了……一会儿出门除了墨水再给她买些衣服吧，不过衣服大点的话，把翅膀塞进去，就会减少些许的透气问题吧？
“来，穿上试试”
百灵点了点头，抓住衣服的衣角，试着将身上的衣服脱去，没等我开口制止，她就已经把衣服脱去了一半，而至于为什么是一半……
不知是不是方式出了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她的衣服褪至一半后，衣服就牢牢的将她的脑袋与胳膊套住，身后的翅膀也在不经意间将衣角勾住
“唔唔……”
她扑打着身后的翅膀，双手也在拼命的挣扎，试图将捆住自己的衣服甩开，但那件衣服就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她越是这样，衣服就卷越紧，直到彻底卷做一团，百灵才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开始无助的喘气
“噗嗤～……”
看到如此场景的我，也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轻笑，但说到底，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还是由于我考虑欠佳，把衣服给改失败了的问题，那时只注重穿上之后的舒适度，却忽视了穿脱的难易程度，唉……下次改造衣服还是考虑的再全面一些吧……
“衣服不是这样硬脱的，来，我帮你把衣服弄开”
我抓住衣服的袖口，将衣袖拉出，随后将背部的衣边翻折，最后找到衣领，在不勒住脖子的情况下轻轻一拉，衣服就像是套环一样从百灵的头顶拉出
“好了，来，现在换上这件衣服，为了避免出现刚才的情况，这次由我帮你穿吧”
我卷起衣服，套在百灵的脖颈上，前面的步骤都没问题，至于身后的部分……
我看着那对灵动的羽翼，又看了看手中的衣物，想到了一个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由于衣物的优质弹性，使得其伸展性得到了极大的保障，我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在衣服的后侧位置轻轻地划开一个小口，以便让翅膀可以自然的伸出衣外
从外侧视角来看，如果不是刻意去调整角度，基本很难发现藏在身后的羽翼，在划口的帮助下，无论百灵如何扑打翅膀都不会将衣服扯坏，而且在那份弹性的帮助下，她一个人也可以简单的进行穿脱
最后再披上之前买的那件大衣，对翅膀进行掩藏，上身的衣服就算是解决了
但在此之后，下半身的衣物该怎么处理？……
我盯着衣柜里堆满的裤子不禁陷入了沉思，之前给她买的那条裙子显然是不能穿的，虽说雨后天气可能会显得闷热，但早晚的温差跟这种夏末的气温，属实是得让人谨防着些……
如果给她套条裤子的话，由于身高问题，估计能直接让裤腿“扫地”，但如果继续穿那件裙子，无论是丝袜还是裤袜，基本都很难起到保暖的作用
啧……该怎么弄好呢？……
正在我苦恼之时，那簇闪闪发亮的羽毛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鉴于上次实践的成功，这次也一定可以编出一件想要的衣物
至于我对此如此肯定的原因，其实也极其简单……
在我那些零碎的记忆里，就有一段关于“梦想家”最初出现时的事情，那时的“梦想家”虽然还不同于现在这般千奇，但ta们似乎都有一种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外物，拟定成任何自己所需之物的能力，比如可以控制火焰的人，可以根据自身的想法，拟态出火墙火树之类的造物
那时，拥有先见的人，发现了第一个关于“梦想家”规律，那便是「〖拟态造物〗是所有的“梦想家”都拥有的能力」
虽然这个理论一直没有找到完美的论证将其证明，但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梦想家”的出现，这条理论也逐渐成为每个人的共识，同时也被定义成了“梦想家”们“唯一的共性”
而我，也凭借着这段零碎的记忆，去定义了百灵的羽毛，而结果也如预想般出现
没等我开始编织，那些羽毛便缓缓的飘向百灵的下身，簇拥在百灵的双腿上，羽毛开始互相连接拼合，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闪烁，一条洁白的裤袜出现在百灵的双腿上
我找出那条裙子给百灵穿上，羽毛也知趣的在百灵的双脚上编出了那双之前在废墟时穿过的靴子，一切穿戴完毕后，我对这套造型进行起最后的调整……
“好啦，走吧，百灵，下楼后抓紧我的手，千万不要走丢”
我背好挎包，将“电弧”塞到腰间易取的位置，拉着百灵从家中离开，洁白的月光从走廊的窗口落下，将夜晚的静谧补写，失去灯罩的顶灯也在楼梯间微微闪烁，为昏暗的走廊填充起微弱的光源……
如果说梦境是来自情绪与往昔的映射，那么刚才梦境中所展现的画面，又是想告诉我何种信息？在那些画面的背后，似乎都无一例外的存在着关于百灵的言语，再结合之前闪过的那些东西……
呼……关于百灵，关于“梦想家”，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我去了解，如果硬要找个自私点的理由……或许就是以找回自己的记忆为目的吧？
但现在看来，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想吧，今晚只需要好好散心就行，至于散心的地点……要不就去乡下一趟吧？……
但如果去乡下的话，开车会目标太大而引起注意，至于电动车之类的交通工具，那更是别想，且不说电量与体力是否充足，光是这种寒风也能把人吹懵，呼……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坐公交更合适些……
毕竟这种东西拥有着与车相差无几的优势，而且还无需担心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带着百灵来到站台，等待着那些早已无人驾驶的车辆
在“时代”变革之后，人们将这些公共交通的路程进行了划定，同时又将智能驾驶的技术彻底突破，达到了真正的“无人驾驶”，而在“轨道”建成，众人离开后，这些技术也被保留在了“地面”上，并且成为了分摊过剩资源的一部分……
坐在车上的百灵，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孩提般好奇的向着窗外眺望，我并未打扰她的兴致，与她一齐向着窗外看去，街边接踵的店铺仿佛是在讲述着往日的市井繁华，闭锁无光的店门则将今时的萧条诉说……
当往日的嬉闹不再响起，无人的街巷将人间的烟火取缔，孤落的路灯便成为了街边唯一的光源，唯一，由人类创造的光源……
随着一栋栋高楼从窗外略过，百灵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身，向我问道：“姐姐以前，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吗？感觉比上面要好很多诶……”
“哦？这么说，上面的街道，与这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么？”
出于对外界的好奇，和对百灵的偏爱，我从思绪里脱出，接上她的话题，而她也在用一些稚嫩的词汇描述着“轨道”上的场景……
“上面的建筑，都是一些千篇一律的玻璃高楼，如果硬要说一些不同的地方，那便是悬在建筑之间的桥梁，而且，那里的人都像是在追赶时间一样，一刻不停的跑动，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很累，而且还很枯燥，但其他人却都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还总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姐姐……”
“飞鸟”逐渐停下了夜语，本就低沉的声音缓缓融入了寂静的夜色，那双阴郁的青蓝色眼眸中，映出了“蝴蝶”的幻影，伴随着翅膀的振动，那抹忧郁的阴云也开始消散……
“唔……”
我轻轻地揉了揉百灵的头发，试着给予她安慰
“好啦……放轻松，百灵的想法并没有错，有这种想法的人呢，也并不止百灵一个，你看，我也不怎么喜欢那些快节奏的生活，对我而言，比起那些着急效率的生活，还是更喜欢悠闲散漫的日子，而且啊，在我看来，只要有一个可以安身的小屋，一份惬意的工作，每天可以坐在阳台前观赏日月的更迭，便是一种最为美满的生活状态……”
讲到这里时，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像是看到了早已消散在记忆深处的市井时光……
“那么，百灵呢？”
“嗯？”百灵歪了歪头，一时没能理解我的意思
“嗯……说的简洁一点，就是百灵是如何看待生活的呢？”
我尽可能的给百灵进行着解释，而她也似懂非懂的含糊道：“唔……只要，能陪在姐姐身边，便是我最喜欢，最向往的生活”
听着百灵孩童般的发言，我不由得加深了笑意，然后故意用劝说的语气向百灵问道：“可是百灵也应当有些自己的看法不是吗？如果一直把自己的想法与我绑定，多少也会感到些许的难受吧？”
对于这个问题，百灵明显摆出了不悦的表情，她把自己的身体往我的身边紧凑，身旁的羽毛也紧紧的贴住我的身体，就连身后的翅膀也耷拉了下来，失去了往时的精神
“不会难受的……”沉默良久后，她抬起头，发出了倔强的否认，紧接着便是一段强硬的“争辩”
“而且，我们是家人，姐姐不是说，家人是永不分离的吗？”
“更何况，我也喜欢跟姐姐待在一起……”
紧张的鸟儿紧紧搂住蝴蝶的臂膀，像是害怕她从自己的怀中飞走，从而不断的加重了力度……
我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挤压，不由得在内心里开始了叹息……
唉……再怎么说，人的寿命最长亦不过百十余载，无论怎样延续，最后都会因各种因素而归于尘土……即便拥有着治愈一切病症的灵药，也难逃肉体本身所带来的规制……当体内的器官逐渐停摆，身体便会停止运作，缓缓的迈入永眠……
我看着百灵，无奈的露出了一阵苦笑，但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再一次给予她安慰……
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安慰……
“嗯嗯……对的，会一直在一起的，永远也不会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