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询打从皇宫里出来就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作陪，连个侍卫都没有，就这么一路朝着京城的齐王府走去。
他走在大街上，像个平平无奇的富家翁，与周遭行色匆匆，想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的老百姓没什么区别。
还没到王府大门，他远远地就瞧见了林落落站在王府门口四处张望，看样子应该是在等着自己回来。
“怎么？年轻人的眼神比我这老头子还不济事啊？”
他快步走过去，突然出现在了林落落眼前，让小郡主给吓了一跳。
“爷爷，您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啊？皇上还请老头子我吃了顿御膳呢，哈哈哈~”
老人爽朗大笑，挥了挥手。
“走吧，进府里再聊，在门口算是怎么回事？”
爷爷都这么说了，林落落也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强忍着急性子跟在老人身后进了庭院里。
“丫头，以后可是要当王爷的人了，这么耐不住性子可不行啊，呵呵呵~”
“为什么是我呀......”
林落落小声嘀咕了一句，林询似乎并不意外，脸上还是笑呵呵的。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那可是齐王位，坐拥三州二十一郡，手握二十万精兵，整个大乾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为什么不是姐姐啊？明明姐姐比我要更适合这个位置，不管是按年纪还是按能力来排，应该都轮不到我才对......”
林落落挠挠头，这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情。
小郡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让她去闹腾还行，让她操持整个齐地，那她真没这个本事。
“因为林家不能再出一个林询了，这是朝廷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老人转过身来，跟林落落对视了一眼。
“所以我跟你老爹从小就没怎么约束过你这丫头，你做事越跳脱，皇上就越放心”
听到这里，林落落娇躯一颤，她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越无所事事，越荒唐随性，能够继承齐王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难怪从小到大，爷爷跟老爹都没给她安排过什么任务，也从来没想过让她掺和齐王府里的事务。
也难怪自己每次闯了什么祸，老爹也只是表面板着一张脸，实际上从来没有生气过，也从来没有真正阻止过。
兄弟姐妹之间为了争家产、争正统打得你死我活的故事，小郡主已经听得太多了，但眼下自己却躺着赢了姐姐，实在是有些滑稽。
“感觉对姐姐不公平，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功劳也没有......”
林落落摇摇头，看样子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说法。
“明明姐姐挡在前面为我扛了这么多，到头来我成了王爷，这算什么事啊？”
“傻丫头，我要是让你姐姐当世孙，怕是说破嘴皮子去，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林询闻言似乎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家里的这俩孙女根本就不会抢王位，甚至还会互相推让。
“至于功劳，你能给林家留住这个王位，能保住齐地三州二十一郡，二十万兵马不被拆散，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
林落落没接话，看样子短时间内也想不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也确实是最理性的选择，但人不止有理性。
老人也没继续说下去，时间还长得很呢，现在不懂，将来也会懂的。
两姐妹情同手足，谁坐这个王位真的有区别吗？
“丫头，我那柄剑呢？”
“在这呢爷爷~”
林落落把自己手上一直拿着的齐王剑，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知道分量了？”
“知道了......先前我还以为这是爷爷从哪个铁匠铺里捡来的破烂呢”
“你这丫头，哈哈哈——”
“诶爷爷，我听墨清浅说，这柄齐王剑下可斩佞臣，上可斩什么呀？”
“你当真要听啊？”
“嗯嗯！墨清浅这家伙非要给我卖关子，气死我了！”
“齐王剑，昔年太祖金口玉言，下可斩佞臣，上可斩昏君——”
“斩......斩昏......”
林落落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最后一个字愣是没敢说出口。
这柄剑，能砍皇帝，自己还拿着它满京城晃荡？！
“不过这剑终究只是一件死物，说到底它管不管用，还得看拿剑的人是谁，还得看天下大势”
老人拿起齐王剑掂量了一下，随后扔在了一旁。
就算没了这玩意，他林询要砍谁的脑袋，真有人能拦得住？
“就像从古至今，免死金牌从来不能免死，你如日中天没人敢动你，你日薄西山这玩意反而催命”
林落落在旁边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那要是真到了大势在手的时候，爷爷会怎么做呢”
话音刚落，小郡主自己都惊呆了，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
但话都说出来了，也就没有收回去的可能了。
林询一挑眉，似乎也没想到林落落会问这么大胆的问题。
“丫头，你知道爷爷当初是为什么起兵的吗？”
“唔，不知道”
林落落摇摇头，爷爷征战九国的故事她倒是听得多了，但为什么起兵这个还真没在意过。
“其实也没什么大道理，不过是活不下去了”
“诶？”
“现在天下太平了，以前可不是，各国连年交战，蛮夷虎视眈眈，百姓苦不堪言”
“哦~”
林落落嘟囔着嘴巴哦了一声，不是很明白爷爷这个回答跟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所以你只要记住，林家行事，只有两条准则，一是为国，二是为民，除此之外，百无禁忌”
林询说完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孙女，果不其然对方是一脸疑惑，倒也没解释什么，转身背着手就离去了。
“老头子年纪大了，今天说了这么多，得歇着了，丫头你也早些睡”
“哦！好的爷爷！”
林落落点点头，然后一路嘀嘀咕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在想着爷爷刚才的话语。
林家行事，既为国，也为民，但唯独不为君？是这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