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倒算晴朗,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仿佛一条卧龙蜿蜒沉睡在大地上……这一方大世界现在已经在这小世界里了,突然一颗石子袭来,水花四溅,涟漪荡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呈现出一道身影,可很快又被一颗石子打碎,变回了原形。
“宇哥哥,你没事吧?”小女孩将手中的石子丢下,看着眼前摔倒的男孩关心地问道。
宇迅速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心中想着,回家又要受到责备了,随后回应着小女孩:“没事,没事。”
宇身旁那棵高大的果树快速晃动,随后从中一跃而下的两道身影是澜和煚二人。
“哈哈……可怜的宇”澜笑着。
果树上的果子们现在大多都在煚的怀中,数几颗散落在地上,它们因为从高空中落下烂掉了。
煚道:“走吧,三位。”
小女孩问:“我们偷八公的果子真的好吗?”
“放心了,珏,八公啊,果树这么多,我们是不可能会被发现的。”宇说。
“宇哥哥,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话说,珏为什么要叫做‘珏’啊?”澜表示疑惑。
煚为了不让果子掉落在地,更加用力了,这让一些果子压破了皮,流出新鲜汁液,大多都染在了煚的衣上,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还表示无趣地回答澜的问题:“废话,珏为什么叫‘珏’?当然是父母取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为什么一定要叫‘珏’而不是叫‘玉’之类的。”澜再次表达他的疑惑。
珏给出了答案:“听妈妈讲,我生下来的时候,手里就拽着妈妈身上的玉,第一次被强松开之后,又抓了一次,所以双玉为‘珏’,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澜这才恍然大悟,说“珏”这个名字取得很有意境,很有水平。
四人在一块时,总是像这样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有时候的话题会很无聊,像“今天中午吃什么”一类;有时候则十分有趣,如“世界的诞生”一类。四人聊天地万物、日常琐事……仿佛怎么也聊不完一般,从一个话题开始再到另一个话题结束——四人在多年以后是十分怀念,当然这是后话了。
“你们说,那是八公吗?”宇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指向前方不远处。
煚只是瞅了一眼,便连忙丢下满怀的果子,转身向后跑去,同时开口提醒其余三人:“是八公,快跑!”
宇拉着珏的小手向远处飞奔。此刻愣在原地的只剩下澜一人。澜满脑子问号,他看到了八公,八公也看到了他。
“澜?你在这做什么?”八公挥了挥手,朝他走来。
澜汗流浃背,只能在心中来回叫喊着,糟了!糟了!
“八公好……我…散散步……您怎么到这来了?”澜紧张无比,结巴开口。
八公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当看清一地散落的果子与澜此刻还在抱着的那些果子,就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我来看看果树长得怎么样。”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澜彻底失去了希望,双手一松,现在那棵果树上所有的果子都落在了地上。
“澜,你不会偷我的果子吧?”
澜强颜欢笑,解释道:“不……不是…这是……煚给我的,是他家果树上接的,太多了,就给了我些。”就在几个时辰之后,澜表示十分后悔这时的急中生智。
“哦……这样啊,煚给你这么多啊,你一个人拿得了吗?”八公问。
澜微微低下头,这才看到那满地的果子,他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却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沉默。
“罢了,罢了……你小子的谎话太好戳穿了,不过在我姑且原谅你之前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澜没敢抬头。
八公提问道:“捣乱的不只有你一个吧?还有谁?我猜猜——宇?煚?珏也在?”
澜咽了口口水,抬头起来,与八公对视,“只…有我一个!”他原本是没有胆量与八公对视的,但他知道,如果不这样做,其他人都得遭殃……四人组不能全部“阵亡”!
“虽然你这一听就是假话,但看你这么认真的分上,就算我相信你吧……”八公摆了摆手,“快走吧,带上果子,别浪费了。”
“好。”澜捡了些没有摔烂的果子,离去。
四人组再次汇合时,其余三个看到澜手中还有果子表示十分的不可思议。连忙异口同声地问澜,发生了什么?澜简单阐述完过程后,煚表示,他完了。
“怎么完了?”宇问。
煚指了指他的衣裳,上面一片一片的红色,那是果子的汁液,“原本我还能解释,可是你这么一说,八公是肯定要与我妈讲的——虽然大概率是笑话你,但我就这么回去,必然会产生怀疑。”
“煚哥哥,你可以把衣服扔到湖里,回去就说……嗯…游泳的时候把衣服脱下放到岸边,结果被鸟兽叼走了。”珏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珏,谁在秋时游泳啊,太假了——恐怕这么说,煚会更加遭殃吧。”澜吐槽道。
现在,四人再也没有兴致吃果子。
虽然澜并没有提到宇,但还是被骂了。他在身上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脏”。清晨出去时干净新衣,傍晚回来时污秽旧物,若是没有挨骂,那才叫怪。当面对母亲对于是不是跟澜出去偷八公果子一事的质问时,宇是至死也不承认:
“没有的事——八公来过了?”
“是,宇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着澜去偷果子去了?”
宇疯狂摇头,“没有!”
宇成功过关。
而澜煚二人,在家门口是徘徊不止的,他们二人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后都被父母发觉,这才归家。煚是勉强过关的,虽然父母还是略有怀疑,至于澜,他可就难了:
澜父道:“澜,听说你去偷八公的果子了?”
现在这种状况下,承认是必须的,不然便是死路一条:“是。”
“还骗八公说,是煚给你的?”
“是。”
“八公语气倒还温和,没怎么生气,但你这么做还是让我非常失望。”
澜已经想象到八公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他来说最恐怖的话语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反省。”澜父下达了禁足令。
“知道了。”澜叹了口气。
至于珏,那可谓是完美路线,父母甚至都没有提这件事,看来八公之前对澜说的放过,是指放过珏一人。
待在家中的澜甚是无聊。只好捡起户外地上的树枝,作剑来玩。
刺、斩、点、崩……这些基础剑式在澜的动作下显得不伦不类,如果被一些武学侠客见到怕是要气死。澜也不知道累,就这样自顾自地玩了一整个上午。吃过午饭后,澜依旧如此,只是还没有多长时间,打扰来了。
一颗石子从澜的背后袭来,正中他的脑袋。
“谁!”澜摸着头转过身去,映入眼前的是围墙上露出的脑袋——宇。
宇将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随后向自己身前摆了摆手,示意澜过来,“小声点。”
“怎么了,宇?”澜走了过去。
宇问:“出去不?”
澜双脚往前一蹬,跳了起来,用手扒住围墙,向下望了一眼,这才看到煚和珏,只不过煚是在宇的脚下的——宇踩在煚的肩膀上。随后澜因为扒不住墙,而摔倒在地。珏向澜打了个招呼:“嗨,澜哥哥。”随后澜因为扒不住墙,而摔倒在地。
“你们怎么都来了——我爸罚我禁足令,出不去啊。”
宇说:“现在出去,发现不了……煚也是偷跑出来。”
澜看向煚,煚点了点头。
犹豫再三,澜选择与朋友一起出去,再次双脚一蹬,双手再一次扒墙,随着双腿的配合,快速翻了过去。
“去哪?”澜问。
“去钓鱼。”宇回答。
钓鱼的地点是他们偷八公果子那个果树旁的池塘。澜认为这个地点很是危险,十分担心,但宇只说了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成功说服了澜。
钓鱼的工具都是现做的,鱼竿是由附近的细竹制成,鱼钩是灌木丛枝叶上的倒刺,鱼诱是新鲜的蚯蚓……如此完美的装备,按理来讲定能钓到大鱼,只可惜,宇有一群猪队友。宇在认真钓鱼时,澜和煚就在一旁捡起扁平的石头,打起了水漂——鱼必然会被惊动。
宇表示抗议:“我说,我正在钓鱼喂。”
他身旁的珏跟着附和。
煚做出了个打水漂十分标准的动作,“这有什么……反正你也钓不到。”
“我表示赞同。”澜静静地看着煚这一漂,看架势起码是个九、十连,没想到只有两漂,这成功逗笑了澜,“你这……中看不中用啊,哈哈哈……”
“你来!你来!你来!”煚涨红了脸。
澜一漂,五连。
“喂,你们把不把我当人看啊!”宇有些生气。
“好,知道了。”终于,澜与煚停了下来。
或是一炷香时间,或是更久,池塘水面鱼漂一点动静都没有……动静终于来了!宇双手用力将鱼竿向上抛去,“有了!有了!”众人定睛一看,在鱼钩之上的,是那一个手指大小的小鱼。
煚道:“我就说你钓不到大的吧。”
宇表示沉默:“……”
澜表示钓鱼也无聊,于是提议做些其他有趣的事——“对剑”。“对剑”其实就是每人从地上拿一个树枝当做剑,然后对打直至一方投降或一方摔倒。
第一把:宇VS煚,宇胜。
第二把:澜VS煚,澜胜
第三把:澜VS宇,澜胜。
原本是三人是不想让珏掺和在一起的,生怕弄伤了她。但珏强烈坚持下,三人只好带上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水,宇和煚都输给了珏,于是产生了第六把:珏VS澜。
“珏,你小心些,我可不会像那边两个一样放水。”澜随时做好准备。
珏也做好了准备,“知道了,澜哥哥。”
一旁的两人面面相觑:
“你放水了?”两人是几乎同时问道。
“放了。”两人都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对方,就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两人是瞬间反应过来:“好哇,你竟敢骗我。”两人又是再一次同步。
是的,宇和煚二人并未有放水,珏就是如此之强。
对局开始了。澜率先出击,一招点剑直冲珏的面门,原本澜是想着及时停手的,但他没料到珏挡下了他这一剑。“厉害。”澜赞叹一声。“澜哥哥才是。”珏出击了,快速挑开澜的树枝,仅仅是一击直刺,险些让澜失败。数回合下来,珏占尽了上风。最后珏将澜的树枝挑飞在地。
第六把:珏VS澜,珏胜。
宇和煚异口同声问澜道:“你是不是放水了?”
澜迟疑了一下,回答他们两位:“放了。”
“好哇,澜……欺骗我们!”两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澜的表情也跟着古怪起来。
澜:???
“哥哥们都好厉害。”珏开口赞叹道。
“哪里,珏才是,我们三个大男生,年龄还比你大些,结果都输了,惭愧惭愧。”宇摸着头说。
珏一脸认真:“那是因为哥哥你们放水了呀。”
一旁,男生三人的表情更加古怪:……
珏是还想继续玩“对剑”的,但宇、澜、煚三人都表示这个游戏不好玩,而且还玩累了,于是乎接下来,四人组轮番钓鱼。至于最后钓鱼的结果,是男生三人永远都不想回忆的——宇两条小鱼,澜一条稍大些的鱼,煚三条小鱼,珏十条小鱼和两条大鱼——男生三人,再一次被完虐。
澜是无比倒霉的,他的偷跑还是被发现了,于是他经历了最难坚持的“死亡一炷香”,被父母斗骂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可怜的澜。
相比较于澜而言,煚就比较幸运了,他的偷跑并没有被发现。
……
蝉鸣杂伴月影 明照,
蛙言去留银河 常在。
君倾四字言否?
烟花满穹 遮口。
——
夏日中旬是四人组最喜欢的时候,那时候是必定热闹非凡的,因为村子在夏日中旬有一个特殊的传统,那是除了清明以外最隆重的祭祀活动。
时间总是飞速流逝,从人们不经意间逃窜。今年,宇已是十六岁,澜和煚十五岁,珏最小只有十四岁。
四人组已经不能再像从前小时一样在祭祀的时候躲在一旁快乐玩耍了,他们需要帮助大人的忙。
“柴火……我这里齐了。”煚快速清点着堆成小山的木材。
澜数了几遍后还是不放心,在心中又多数一遍,这才点了点头,“我这也齐了。”
宇将背在身上的烟花爆竹放到杂物房后,用手擦拭着满头的大汗。
“好了。爸,我们先走了。”宇待父亲同意后,带着澜、煚离开,接下来他们要去看看珏那边是什么情况。
鼻尖点着碳灰的珏就这样从厨房门口冒出来,刚好与澜碰了个正着。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珏却一个不稳倒在了澜的身上,于是二人倒地。
面对面,对方的呼吸是如此的明显,澜的心跳声明显加快,娇美的容颜使得澜脸微微泛起一片红来,他侧过脸去,道:“珏,你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抱歉。”珏连忙起身,脸颊上的红晕点缀着,她更美了。
宇与煚在一旁坏笑:“哦吼吼~”
“你们干嘛?”澜起身后,没好气道。
坏笑二人组同步:“没事。”
“你们俩一笑绝对没安好心。”澜掀开痛苦的回忆,“去年冬天,在那走的好好的,你俩就突然坏笑起来,伴随着笑声的还是我背后的凉意——你们竟然把雪塞到我衣服里!”
“……玩笑,玩笑。”宇解释道。
珏将鼻子上的炭灰抹掉,说:“就是,害的澜哥哥都生病了。”
“话说,当时澜生病的时候,珏天天去他家来看他,你说我们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煚看向宇,随后二人再次坏笑起来。
珏明白他们二人的意思,脸更加红了。澜却不明所以。
夏日祭祀是整整一天的,从子时开始到第二天子时结束。猪头、鹿头……贡品在整个祭祀队伍的第一位,锣鼓声——各种器具声跟随着长长队伍蔓延前行。
原本,四人组总是会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但现在宇不行了,他担任了几名唢呐手的其中之一,在队伍的前方完成这个身份的职责。其余三人还和往年一样,但因为少了宇,气氛似乎并没有那么快活了。
行走一整天,澜最大的感受只有一个:脚不是自己的。最开始只是略微的酸痛,到后来脚几乎是没有知觉,只知道跟着队伍向前走……这是澜数年以来的第一次,以往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那时最大的感受便是欢乐,是意犹未尽的乐——大概是因为四人组少了一人吧,欢乐也少了许多……
“你们不累吗?”澜问。
黄昏到来,夕阳将天地染成红色一体。
“有点。”珏望着天边赤云道。
“嗯。”煚表示赞同。
在队伍这条河中逆流而行的身影渐渐被三人发觉。
“那是……宇?”煚有些不敢相信。
“对……是宇。”澜确认道。
“澜,珏,煚!”宇摆了摆手,来到三人前,气喘吁吁着,“还好吧。”
澜说:“还好,就是有点累。”
“宇哥哥来这干嘛?”珏询问起了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宇终于恢复了过来,语气平和:“前面需要帮忙。”
“我去!我去!”
于是最队伍后面的孩子只剩下了两人——澜和珏。夏风清爽,断断续续而来,珏的头发飘扬着。“美丽”,这是唯一能够形容她的词语。天空中,太阳早已离去,留在这舞台上的只剩下那轮明月与那道银河。蝉在高歌,它是为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伴奏者。
火把用来照明,不过即使没有火把的光亮,月光的力量足以照亮前路,而火把的存在大多都是为方便奏乐者的。
“澜。”行走在澜正前方的珏停了下来。
澜看着停下来的珏询问道:“怎么了,珏?”
珏深吸一口气,良久却说:“没什么?”
“嗯?”
最后珏鼓足了勇气,她张开了嘴,吐出了四个字。与此同时天空中迎来了火药的气息——是烟花。同烟花相伴在一起的是明月与银河,同时阵阵不断的爆竹声袭来。
“珏,你刚刚在说什么?”澜没有听见珏所言,耳边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依旧回荡。
“没什么。”
黑夜中,珏的回答声传来。
四人组再次聚在一起,在煚家附近玩乐。
煚悄悄用手搭在珏的肩膀上,这把珏吓了个激灵。
“珏,那天晚上怎么样?”煚小声问道。
“啊……?什么……晚上?”
“就是,祭祀!”
珏涨红了脸,可爱至极,“没……”
“什么都没发生?”
珏点了点头。
煚叹了口气,“这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澜也是,就是一块木头。”
“你们在说些什么?”澜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
“没什么。”
煚敷衍了一句。而珏则低下了头,为了遮掩自己那红透的脸。
当天色渐渐变暗起来时,四人将要分开回家……但澜与珏的父母突然出现,他们对四人组说,先在煚家里玩一会,晚些时会接他们回去。当四人组来到煚家时,煚父煚母将四人锁在家里,离开前对他们嘱咐说,不要离开家中半步。
父母们的异常表现,让四人感到不安。他们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老虎下山?”煚说出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我们这也算是平原地区,哪来的老虎?”宇反驳道。
煚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那能是什么?”
“是……捉人服役?”珏思考了片刻道。
澜表示赞同:“有可能,最近是听大人们讲过腔族来犯。”
“所以?大人们跑了?”煚道。
“不会吧……”宇道,“不是,等等,今年我也有十六七,怎么说看起来也与大人无异,他们走也不带上我?”
“谁知道?”澜道。
珏思索着,“我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要不出去看看?”煚提议道。
“偷跑出去?”宇说。
澜听到“偷跑”二字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还是算了吧。”
“别,我知道备用钥匙藏在哪里。”
煚随后在家中到处翻找,家中几乎都被他找了个遍,这让其余三人不得不吐槽一句,你真的知道?终于,煚在一个箩筐底下翻找出钥匙来。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锁在门外,他们该如何在门内用钥匙打开门外的锁。
煚:……
“翻窗户吧。”珏看着房间里的小窗户,“我应该翻的出去,钥匙给我。”
珏从煚手中接过钥匙。
这下,四人可算是出来了。
四人爬上附近的小山丘,向远处眺望,发现村口附近火光众多,看来大人们都聚集在村口,可这样却推翻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如果不是捉人,那会是什么?”这个问题一瞬间冲上四人心头。
当四人一路小跑奔到村口时,才大致明白了——珏并没有猜错,是吏官正在捉人,不过全村的大人都在反抗。
“这种情况……很难说啊。”
“这不是违乱法规的吗?”
“躲起来我是能理解——知县大人呢?”
“大概默许了吧。”
四人,四句话便大致猜明白了事情。
“你们怎么在这?快走。”煚的父母在人群中冒出。
人群前列领头的是澜父澜母,父母的声音传到澜的耳朵中,他不顾煚父母的阻拦,从人群后面硬生生挤到前排去,他见到了他的父母。
澜父澜母正高举着火把向吏官抗议。
“你们这群贱民!”村口吏官有三四名,他们大骂着,“贱民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这他妈是造反!”
“呵……”澜父轻笑起来,“现在腔族来犯,边界正乱,即使少了几名下九等的官员怕也没人在意。”
“贱民!”面对威胁,吏官后退一步,再次大骂一声,“你觉得我们怕一群乌合之众?”
“不怕吗?那你为什么后退?”
“不要说这些废话……今天,男的!都要带走!”吏官们被下了死命令,如果完不成,不仅仅自己要遭殃,家里人都得遭殃。
“不过是一群普通贱民,我们怕什么?”一名吏官拔出腰间配刀向前冲去,“上啊!”
澜父没有料到吏官没有被这架势吓住,当吏官手中的大刀斩向他时,他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用手中的火把抵挡时,已经晚了,大刀已经划过他的肩膀,留下了深深刀痕。
“父亲!”澜大叫一声。
鲜血在不经意间染红了布衣,澜父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他站立,随后侧身倒下,澜母连忙扶住。
原本在澜父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火瞬间被扑灭,跃起了几点火星。
澜母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孩子,随后用手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庞,澜父小声出口两个字:“抱歉。”后,再也没有了生息。
“贱民!”那名吏官再次举起大刀,对准了澜母。
一块石头砸向那名吏官,被吏官一个侧身躲开,接着从人群走出来的是宇的父母。与此同时,宇、煚、珏也来到了前排,站在了澜的身旁。
人群中的骚动逐渐剧烈起来。
“叔叔!”珏看着死去的澜父。
“怎么会……”煚小声嘀咕道。
“知县大人呢!知县大人!”宇在叫喊着。
宇用手轻轻抚拍着澜的背部,希望他可以好受一点,随后将目光转向自己的父母。
宇父从脚下捡起石头,继续砸向吏官,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吏官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而宇母则鼓动着村民们,见状剩下三名吏官也拔出佩刀,向前冲来。
四名吏官明显是练武之人,速度很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澜母就同她的爱人一样永远离去。
看在眼里的澜脑中闪现出父母与自己的往事,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他的脑间也变得空白一片。宇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更加担心自己的父母了。珏和煚都捂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混蛋!”宇父大骂一声。
宇母的鼓动很有效果,村民们一拥而上与吏官搏斗起来。
“武者官员欺负平民百姓,可真是可笑。”从远处而来的身影,使众人停了下来。
月光照射在那人身上,一身青衣,仔细看去才会发觉那一身青衣是道袍。
一名吏官杀死身旁准备偷袭的村民,他对道人说:“你又是何人?”
“只是道人而已。”
“江湖中人?”一名吏官试探一句。
“贫道,无门无派,这一身法术也不过是一个老道士教的。”
那名吏官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我奉劝你不要出手捣乱,不然连你一块杀。”
“可贫道……实在是看不下去啊。”道人说。
“你……”那名吏官话还没说完,他睁大了双眼——道人一瞬间便来到了他的身旁,“好快!庚阶?”
道人手刀斩去,不过在离吏官脖子半尺处就停了下来。那名吏官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他的脑袋竟离奇与他的身体分离……
“错,是丁阶。”
丁阶!真气外露!
剩下三名吏官大惊,想要逃去,但村民们封住了他的路。随后,那三名吏官在绝望中死于道人的手下。
死在吏官手中的村民有十数个,其中澜的父母与珏的父亲包含在内。
那一晚是不眠之夜,没有人能够睡着。那一晚,村民们简单处理了那些死者。那一晚,澜与珏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道人被挽留下来做客,因为道人非常疲惫,因此同意了下来。
宇来到为道人准备的房间,父亲让他给道人送些吃,他原本是想陪着澜与珏的,可他们俩的状况还是自己静一静会好一些。
宇敲了敲门,道:“道……道爷,我给你送些吃的来了。”
宇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叫道人叫做什么,隐约记得对于道士的尊称——道爷。于是便这么称呼起道人。
没有任何回应。
宇再次敲门,随后房间内传来略微虚弱疲惫的声音:“不用了。”
宇在听到“不用了”后便离去。
煚的父母失踪了。那一晚,煚听父母说要去看看道人,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煚十分担心,他怕自己也会失去父母。
……
煚父煚母在离开家门后,向为道人准备的房间走去。路途一片竹林,还在夏天,虫儿们在鸣叫,那是为逝者叹息。
茂盛的竹林中,出现了第三道身影。这道身影不易察觉,仿佛与竹子融为一体。
“谁在那?”煚父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煚母问。
“不对,很不对……很怪的感觉……”
一瞬间,风声四起。
第三道身影是突然出现在煚父煚母面前的。煚母有些害怕,她挽着煚父的手更加用力。
“别怕——有点疼。”煚父折断一根细小的竹子用来防身,“你是谁?”
第三道身影又是突然消失在他们眼前。
“什么?我眼花了?”煚父眨了眨眼,原本他是想用手揉揉眼睛的,但此刻他的双手都忙不开。
“不是……我也看到了,好可怕。”
风更加剧烈了。第三道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这次离他们更近了。
他们看清了……那是一身青衣。
……
次日,道人将要离开之际,澜找上了道人:
“请…请……教我武功吧!”澜声音沙哑,他几乎是哭了整整一夜。
“为什么?”
“因为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是个好理由——你天资也算不错,可以,不过我可是要离开这里的。”
“我跟你走。”澜犹豫了很久。
“好。”
临走前,宇、煚、珏前来道别,宇送给澜一只信鸽,说,若是想家了,就写信来。
珏的眼睛早已哭的幽红,她问:“就一定非走不可吗?”
“抱歉,珏,我要保护…我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所以我必须走。”
澜看着在前路等待自己的道人,跨出了第一步。随着澜的身影越来越远,珏似乎有话要说,挣扎了许久,她再次开口:
“澜……”
澜回过头来,“怎么了。”
“……记得……记得写信!”
“当然!”
天气倒算晴朗,极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蜿蜒……这一方大世界在池塘水面之上——那是水面中的倒影。曾经,水面上还会有着四道谈笑风生的身影,现在荡漾在水面上的除了那方大世界就只有孤零零的一棵果树……